三人看着桌面菜单,每道菜都点了三盘,却都只吃一口,就停筷不吃了。
“乡下地方果然烧不出什么好菜,难吃死了。”李依萍拿了张面纸轻抹嘴唇,一脸鄙夷之色。
“就是说嘛!这种东西大概也只有吃馊水的猪仔才吃得下去,我们可就没这本事了。”陈文君瞥了应天碧一眼,冷笑一声。
连番挑衅讥刺,应天碧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挟了个虾丸送到江慕云碗中,笑嘻嘻地说:“妳吃吃看,这很好吃的,待会儿咱们再买一斤,带到车上去吃。”
对手没反应,陈文君更是恼火,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素心,妳不是过年后就要跟雷家的小少爷订婚了吗?饭店预备订在哪里?”
“君致的意思是订在台北君悦饭店,服务好,地方也够大,免得贺客太多了容纳不下。”樊素心的声音很细很柔,却也很虚幻,淡淡的语气中有丝矫揉造作。
“贺客多那也是当然的喽!雷氏家族是台湾的三大家族之一,出了名的政商名流,雷少爷更是雷家的唯一继承人,身价数十亿,标准的黄金单身漠,谁不想趁这个机会巴结上雷家?”李依萍也明白了表姊的用意,说话声音更响,要羞得眼前这个乡巴佬自惭形秽,再也坐不下去。
应天碧仍是无动于衷,又叫了一碗赤肉羹。“慢慢吃,故事正说得精彩呢!要是中途离席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江慕云强忍住笑,低头猛吃,不敢看对面三个小姐脸上表情。
乡巴佬还以为我们编故事咧!
陈文君气结,从皮包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张描金绘银的喜帖,冷笑道:“雷家的请帖,乡巴佬一辈子只怕也见不着一次,小姐今日大发善心,让你开开眼界!”
应天碧看了一眼,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陈文君只道他心下怯了,大是得意。“这帖子可是只有上流社会的人才拿得到,今天算你运气,有机会一睹庐山真面目。”
“表姊,可以收起来了,君致知道会不高兴的。”樊素心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
“是,我这就收起来。”陈文君忙收起帖子,陪笑道:“素心,妳说那天的婚宴,翰宇生技的应先生也会出席,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雷家老爷子亲自送去的帖子,应先生总不好推辞吧?”樊素心瞥了表姊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应先生之前待在美国,是XX入大药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研究部主任,归国之后以三千万的资本成立翰宇生技,三年内资本额便突破百亿,更和世界各大药厂携手合作开发治癌新药;老爷子很欣赏他,有意思藉这个机会将雷家小鲍主介绍给他,看能不能成就一段良缘。”
“他是白手起家,未必会看得上富家千金。”陈文君和李依萍相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
“是啊!所以两位姊姊可要加油点,才不枉费小妹替妳们要来了这两张帖子呢!”樊素心轻声一笑,妩媚动人。
“难难难!我是天生的乌鸦嘴,我敢打包票,应先生绝对看不上妳们!”应天碧大笑,拉起江慕云的手,悠然道:“雨停了,咱们走吧!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可真是精彩极了。”
第三章客家小陛
离开小吃摊后,江慕云悄悄挣月兑他的手,向天后宫方向走去。
应天碧叹了一口气,跟在她旁边,笑问:“要去拜拜?”
“嗯。”江慕云点了点头,发现雨已经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透出些许光亮。“求神问卜、进香拜拜,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也各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方法,你……刚才实在不该说那些话的。”
“觉得我说话太刻薄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希望麻雀变凤凰也是人之常情吧!”
“喔?那妳呢?”应天碧含笑看着她。
江慕云侧着头想了想。“钱多了,情分也就淡了,与其有钱,不如有情,我是这么觉得啦!”
“要爱情,不要面包,这才是真正的少女情怀吧?!”应天碧大笑,觉得这女孩真是有趣极了。
“谁、谁说我不要面包的?”江慕云胀红了脸,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气嘟嘟地说:“我的意思是说,钱只要够用就好,不必贪多……我外婆常说,男人只要有钱,就没了良心,嫁入豪门未必就是好事,粗茶淡饭更显真情。”
“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姑娘大智能,令在下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佩服佩服。”应天碧见她发急,眨了眨眼睛,更是存心逗起她来。
江慕云脸更红了,白了他一眼,有些恼道:“你说话没伞句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应天碧见她生气,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火,忙陪笑请罪,但江慕云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自顾自拈香拜拜,虔诚祝祷,又捐了三百块香油钱,求了四个平安符。
“求这么多平安符?要给谁的?”应天碧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好奇发问。
“一个给外婆,保佑外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个给妹妹,希望她学业进步,能考上好学校;一个是我自己的,还有一个是……”江慕云脸上忽然露出羞涩之意,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问这么多做什么。”
应天碧看着她含羞带怯的神情,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祥,小心翼翼地问:“帮男朋友求的?”
江慕云听到“男朋友”三字,眼睛整个亮了起来,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有如春风拂面一般。“你在调查户口吗?问东问西的。”
这不答之答,让应天碧心中一阵沮丧,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江慕云停步回眸。“咦?你怎么了?再不走快点,可要耽误到大家出发的时间了。”
“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应天碧愣愣看着她,一段话冲口而出。“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江慕云先是一愣,继而气结。“沟渠?你才是臭水沟咧!你以为你是谁?风流才子唐伯虎吗?你凭什么看不起别人?你有什么好的?人家比你好上十倍、百倍、千倍、万倍……你、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话,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应天碧被骂得七荤八素,心中又酸又苦,木立当场,愣愣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之中。
游览车离开天后宫时,已接近中午时分。司机为了不耽误大家用餐,车速明显快了许多,往预定用餐地点嘉义大林的“枫桥餐厅”疾驰而去。
车上,江慕云闭起眼睛装睡,不管应天碧如何低声赔罪、说笑逗弄,就是不肯理睬他。到了目的地,逼不得已张眼,她也只当他是透明人,一径视而不见,自顾自和外婆入座用餐,谈天说笑;外婆觉得过意不去,几次将话题带到他身上,她却是立刻沉了脸,盈盈笑意半分也不肯施舍给他。
应天碧长叹一声,只觉满目凄凉,半分食欲也无,勉强一笑,向同桌众人打声招呼便起身离座,站在餐厅外的空地上愣愣发呆,自伤自怜、黯然憔悴。
“怎么回事?无精打彩的。”徐娇娇放心不下,跟了出来,用力拍了儿子肩膀一下,鼓舞道:“你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一周兼五个打工,每天睡不到四个钟头,也没见你写信诉过苦,照样在三年内拿到史丹佛大学的博士学位……今天是怎么了,稍微遇到挫折就这副死人样子,一点都不像我徐娇娇的儿子。”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这副死人样子,还能怎样?”应天碧苦笑,一脸无奈。“我不过不小心损了她男朋友两句,她一路上就不给我好脸色看……唉,情路多舛,如此憔悴摧折,妳儿子恐怕命不长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