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下哪有心思成亲?”赫连长风浓眉一皱,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你莫非想悔婚?”纪舒眉揪紧手绢,尖声说道。
“宝儿一日不回到我身边,我便一日没法子安心娶妻。聪慧如你,应当知情她对我之意义。”赫连长风尽可能地想让语气委婉一些,偏偏他心里不耐烦,眼色也就分外严厉了起来。
“我懂的。只是……”纪舒眉突然低头掩面,纤细肩膀一耸一耸着,显然正哭泣着。“我晓得你们在一起时间久远,我不该对她有妒意……”
“纪姑娘,你对我及宝儿之包容,我永不忘怀。也请你多给我一些时间,我现下心情很乱。”他打断了她的话,却始终站在门内,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经过了这一回风波,他没法子再自欺欺人了。
再多财富名声也换不回宝儿,他得想个好法子解除与纪府的婚约,且又不能辜负纪老爷的期待。
“纪姑娘,让你近日奔波不断,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你先回房休息,我明日便吩咐车夫先送你回府。”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纪舒眉看着赫连长风英挺面容,两道柳眉蹙紧了。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哪!通常只要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人,哪个男子不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呢?
赫连长风没注意到她脸色微变,就迳自回身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纪舒眉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瞪了门板许久,这才拂袖转身离开。
只是她还未走回自己房里,便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挡去了她的去路。
“纪姑娘人美,怒颜亦是动人哪。”赫连叔风摇着折扇,嘻皮笑脸地说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纪舒眉微眯起眼,已经没耐心再装出柔弱姿态了。
“都说赫连长风无心于你了,你又何必苦苦执着?小人对你一片赤诚,胜过他何止千百万倍哪。”赫连叔风叹息声连连,朝她抛了个媚眼。
“你是何等身分,也敢痴心妄想?”纪舒眉不屑地抿唇,嫌恶地望着他。
“只要纪姑娘狠得下心来对付赫连长风,我的身分自然会大不相同,届时便有足够身家财富,可与你相配了哪。”赫连叔风涎着脸笑,大胆地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纪舒眉瞪他一眼,吓得赫连叔风急忙打住脚步。
“你此话意欲如何?”她说。
“你就请赫连长风和他娘回到赫连本家,一待他们重新拜了祖先,便又成了赫连家人。将来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家业自然落到了……”赫连叔风折扇反点着自己,嘿嘿一笑。
“你心思怎会这般歹毒。”纪舒眉掩着胸口,倒抽一口气。
“我为了纪姑娘朝思暮想,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若你始终不给我一个机会,那才是真正歹毒哪。”赫连叔风为了未来能捞得一口饭吃,这回可是全豁出去了。
纪舒眉看着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脑子里动的却是另一个主意。
像赫连叔风这种货色,她随手便可掐到一把。在她心中,只有赫连长风这般伟健聪明男子才配得上她纪舒眉,是故她从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过。但,有些竞争也是好的。
赫连长风既然想击倒赫连本家,便不会乐见她与赫连叔风亲近。毕竟,赫连叔风若娶着了她,身价便会大大不同哪。
“我还没用午膳,赫连公子可知情附近有哪家饭馆值得一提吗?”纪舒眉掩帕一笑,姿态娇媚地睨他一眼。
赫连叔风被迷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傻笑着。
纪舒眉望着他心醉神迷模样,一股骄傲不禁油然而生。
她依然极有魅力哪,现下就等着赫连长风来明白这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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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赫连长风快马赶回秦淮府里,再度投身于繁忙商务之间。
他若不找一些事情来分散心神,光是付想宝儿如今处境,便足以让他心神发狂。
回到秦淮,他不是不担心宝儿会回头找他,亦非不想去追逐宝儿下落,但他料想石影跟在他身边也有十年了,理当会知道他做事方式才是。况且,他已在青龙镇客栈里安排了自己人,石影那方如果有任何消息,便会马上回传予他才对。
只不过他到家已有数日,宝儿那方却依然音讯皆无,这实在不是石影平素做事方式。
赫连长风打开帐本,却又不耐烦地合上。
他抬头看向窗外,只见林木正蓊郁,万物正蓬勃,心思便不由自主地飘开来。
今日是立夏,每年一到此刻,距离宝儿要回到鬼医身边之时,也不过只有十多日了。
彼时,他总是会吩咐灶房烹煮桂圆百合梗米粥——宝儿说过此时气候开始炎热,应该进食些能养血安神、健胃去暑热之物。
但是,那一碗桂圆梗米粥不论炖得多甜,他与宝儿总也嫌味道不足。那是因为分别在即了。
现下她音讯全无,要他怎么有法子好好安得下心呢?
赫连长风霍然起身,在房内狂乱地踱起步来。
她嘴刁而挑食,那些官差们可把她的脾胃给安顿好了吗?她不爱湿热,可为她换上轻薄绢衣了吗?
赫连长风愈想,整个头便像要炸开来一般。他捣着前额,肩颈僵硬,身子也踉跄了几步,他于是明白这几日几夜之劳累,已经快压垮他了……
叩、叩——
书房门被敲了两下,赫连长风马上惊跳起身,就往门外冲去。
宝儿有消息了吗?
“长风啊。”他娘的声音响起。
“娘。”赫连长风起身为娘打开门。
“娘为你煮了些鸡汤,你多少喝一点。”王芳让婢女帮忙端入了一盅鸡汤,搁在几案上。
“娘怎么又忙这些,你该好好休息才是。”赫连长风急忙扶了娘坐到榻上,并递过一只绸缎圆形隐囊让娘倚衬在身后。
“娘如今气色可比你好上许多。我见你这几日总也没睡好、没吃好,我放心不下哪。”王芳轻抚了下儿子脸庞,叹了口气。
“娘,你既然这般担心我,那么我五年前派石影回去迎接你时,你为何不随他一起回来?”赫连长风看着她,低声问出这困扰了他许久之疑惑。
“当时你爹还在,又痴又呆,只剩下娘照顾他,娘怎么走得开呢?”王芳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当时心里一定难受,可是你爹纵有万般不是,娘的爹娘总是靠了他给的钱,好好地过了下半生啊。”
“你对他们仁至义尽,赫连家那些禽兽居然还狠得下心把你逐出家门!”赫连长风脸色惨白,衬得他一双长眸更冷了。
“那些恩恩怨怨,娘不置喙。你想对他们如何,娘也不过问,但你至少得开心才是哪……”
“开心?”他闷哼一声,双唇青白地说道:“现下只有宝儿平安回来,我才有法子开心了。”
“大哥,我可以进来吗?”王焕在外头大声禀告道。
“进来说话。”赫连长风说道。
王焕走了进来,经过半个月多来好好吃喝之后,整个人已经神清气爽了起来。
“娘,大哥。”王焕先唤了人,接着便说道:“我今日前脚出门,赫连叔风后脚就又找上了我。”
“他说了什么?”一阵晕眩袭过赫连长风脑门,可他咬牙硬撑着。
“不外乎就是说些希望你回去认祖归宗之事。”
“你下回见到他时,要他开出一个价码来——我要买下赫连茶庄。若他迟迟做不出决定,到时候茶庄若是垮了,他们一文钱也拿不到。”他要他们匍伏称臣,要“赫连茶庄”这块招牌永远消失,要他们知道他如今呼风唤雨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