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骨碌地把脑子里的话全都掏出,乾涩的喉咙让他惊觉自己已有许久不曾说过这么长的一串话了——在师父身旁,他连说话都要找师父闭嘴的空档。喘了口气,深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才让激动的气息再度平静。
“你是好人。”秋芸芸轻轻的一句话,轻易地让他的脸色由白变青!
“我是个男人!”他暴吼出声,床榻上的小娃受惊似地皱著眉,扁了双唇,他只有咽下肚子里骂人的一百零八句话。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坏人又怎会谆谆告诫我这么多呢?”她甜蜜地对著他微笑,只能想到他的无限好。
“问题是,等你辨别出这个男人是好是壤时,你可能已经被……”他咬牙切齿地打住了话,汗水开始自额上滑落脸颊——天啊!,一想到她今后危险重重的日子,他也想将她扮成男装算了。
“剩下的事让你接手。”尚在思考解决之道的他这么交代著,转身走到屋角呆望著那在熟睡中微笑的小男婴。
秋芸芸看著那高大的身影,在静默的陌生内室却感觉到一阵平静——被人关心的感觉如此美好哪。
“我要替大嫂换乾净衣服,免得她著凉——你别回头。”她的声调柔软,唇边含笑。
男子无言地点头。
秋芸芸细心地为产妇换好了衣物,拉整好床被,并将沾了血渍的衣服搁在一旁,将孩子抱起,孩子似曾相识的一头浓发,让她低呼出声:“啊!吴大哥还在屋外!”秋芸芸笑咪咪地抱著孩子就往外跑,她最喜欢这样的时刻了。
所有的爹娘看到新生娃儿的那一刻都让她感动无比。
“我用的力道只会让他睡上一觉而已。”黑衣人说道,以小块炭在草纸上写下几帖药方。
“黑大哥,我们还是快出去吧,免得他在梦里作恶梦。”秋芸芸在门口停住脚步,翩然一笑。
“我不姓黑。”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庆幸自己向来不偏好朱红色的衣服。
“那你姓什么?”
“我姓——”话及时打住,他看著她调皮地吐吐舌尖之后,轻巧地飞舞出门。
黑衣人看著她的背影,快速地抱著孩子赶在她叫醒人前,闪身到屋侧——龙禹啸尚在追捕他——少个人见过他,便少一分麻烦。
“你别走!”她一看他消失在屋舍之侧,急得就想追上去。
“我在路边的榕树下。”他说。
秋芸芸边走边不安地频回首,直到确定黑衣人真的抱著孩子在树底坐下时,她才松了口气。
“吴大哥,你醒醒啊!”她双手抱著孩子,用脚尖轻轻踢著他圆滚的肚子——不敢太用力,怕他真的滚下山坡。
“呃……”吴兴木的五官皱成一团,在几声惊天动地的大咳之后,睁开眼直跳起身——
“桂香!”
开心的大叫大吼。初为人父的吴兴木抱著孩子冲入屋内,接踵而至的自然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秋芸芸红著眼眶,浅浅微笑著——吴兴木或者不是个善于向妻子诉真情的男子,但却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呢。
但求有情人哪……
她不自觉地抬头看向黑衣人,却愕然发现榕树下空无一人。
不!她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他。这一个夜的相处——不,对她而言,这不只是一个夜,这是一次长智慧的学习,而且是她第一次明白何谓——真心。
“你在哪里?!”秋芸芸著急地问道。
“在树的另一头。”
他低声传来一句回应,她欣喜地狂奔至榕树的另一端,直扑到他面前。
“我以为你走了!”她握住他的衣袖,只想与他有一些些的接触。
“我离开也是自然,这裹不干我的事。”他拂开她的手,将背倚著树干,拥著婴孩看向纯黑的穹苍。
“一向会救人的大夫不该是这种冷漠性子的。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你,吴家嫂子的命就要交给阎王爷了。谢谢你。”她盘坐在他面前,只求这么坐著和他说话、谈心,也就心满意足了。
“有心谢我,就多钻研医书,请益先进。当一个稳婆,你该熟悉的不只是接生的工作,所有的妇女病症你都宜多涉猎,方可成为扬名天下的稳婆。”
“扬不扬名是其次了,我现在只想救人——”她激动地挺直背脊,忍不住倾身向前嚷道:“我知道我现在很没用,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你相信我——我会办到的!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当你剖开肚皮取出孩子时,我心中所感受到的震撼。”
“你刚才做得很好。”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一点都不好。”秋芸芸拥住自己的双臂,陡然打了个冷颤,内心的恐惧全在此时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
她差点害死一个人哪!
“你即便没多大救人的本领,却有一颗最珍贵的救人之心,你有心到这荒郊野外来救人,就已经是件好事了。若不是听见你的求救声,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救了这家人。”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黑衣人将孩子责於一旁,轻触了下她的肩膀。“别哭了,孩子正睡著呢。”
“他是你的孩子吗?你娘子呢?”她揉著眼睛,抽抽噎噎地问道。一想到他可能已有了妻室,心里就不舒服。
“你不该问这么多问题,更不该在夜里与一个陌生人单独相处——我先前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了嘛。”他冰凝著语气,指节捏紧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给我的感觉并不陌生。”她一手扶在他的黑色衣袖上,只想著要平息他的怒气。
“别随便对男人说这种话——尤其是在夜里!”
“有什么关系,你是好人哪!”
黑衣人低吼了一声,恼她的不解人心险恶。她该学些教训!
心念一转,健壮的手臂一个翻转,便将她整个人全拥到他胸前。
秋芸芸眨著眼,呼吸间尽是他身上的药草味。她仰起头凝视著他仍然遮盖著斗篷的脸庞,没有推开她。
“你还笑!”他粗喝了一声,这回火气倒是真来了。
“我可以看到你的下巴呢。”秋芸芸不知死活地瞠大著眼,蠕动著身子,只想找到更好的方位,看到更多的他。
杏眼滴溜溜地一转,纤手就要抓开他的帽沿。
“你惹火我了!”
秋芸芸只来得及听见他低吼一声,她的空气便在下一刻间被阻断。
压在她唇上的东西——是他的唇?秋芸芸现在只听见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新鲜空气被他夺走,在鼻尖被压制往的状况下,她只好张开嘴巴呼吸。
他低吟了一声,忘了自己原本意欲为何,只知道自己的唇舌已经疯狂地与她纠缠。而在尝到了她的芳香之后,他居然像个身经百战的采花贼一样地探索著她柔软的舌、柔女敕的唇。来得如此猛烈,竟让一向律己甚严的他失去了所有自制——
因为她的娇吟、因为她紧贴在他身上的娇躯…
“嘻。”婴儿发生一声憨笑,惊醒了他的良心,他火灼一样地松开了手,把她推到一臂之外。
婴儿张开漂亮小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又呼噜噜地睡去——他的梦还未做完呢。
秋芸芸微张著鲜艳欲滴的红唇,一手捣在自己剧烈喘动的胸口上——,这实在太——太让人喘不过气了!
胸口传来的窒息感,提醒了她生为人就应尽的义务——她皱动了下鼻子,大口地深吸呼。
“为什么不骂我?我做出这般不堪的登徒子行径,你该严厉地指责我,甚至该给我一巴掌的。”
“你如果真是登徒子,我不会离你那么近。我让你亲吻,就知道你的心不是险恶的那一颗了。”她睁著清澈的眼,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