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回去?”杜云鹏很认真地看著沙红罗。
沙红罗一怔,擅於骂人的嘴却没堵上他一句。
真的想回去吗?回去再打打杀杀?回去再日日怒不可抑?
但,那里有娘……
“当然要回去!我是有仇必报的人,况且我有何资格留在人间?我还少一丝灵魄哩。我可不像楚冰,有你这种笨蛋恰巧在生死边缘到幽都走了一回,还顺道带回了她的魂魄,也不像范青青有老情人自愿放弃成为长老的机会,只为了帮她将魂魄带来人间。”沙红罗烦乱地将长发拨到肩后,想佯装潇洒却掩不住语气中的酸意:“我走了!”
恼羞成怒的她,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拿些盘缠给你,万一将来你得罪了人还可以赔钱了事。”杜云鹏冲回屋内,又快速地冲了出来,手里拿著数轴画卷。
“我不会拿我自个的画像去卖钱。我还没和你算帐哩!”沙红罗变了脸色,将画卷全打到地上。她管杜云鹏是多有名的画师,她就是讨厌自己被框在画轴里!
“反正青青先前已经在京城附近卖了一幅,现在可能被贴在通缉犯名单上了。”他嘻笑地答道,不以为意地捡起那些画轴。
“我走了!”沙红罗咬牙切齿地二度甩开那些画。
在范青青哭哭啼啼的哭声中,她毫不留恋地快步离开——
背脊有些发热,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沙红罗挺直了腰杆,没让自己再回头。
她不用任何人关心!
终究,他们是要留在人间生活的人,而她——属於女人国的纷乱。
第三章
说什么人间奇景处处,她瞧著也不过如此。
举目望去,泥土焦黄、树木乾枯,只有那颗猛烈的火红太阳还算是较为瑰丽的色彩。这里,没有让人为之一亮的风景异色。
女人国至少还有些色彩斑斓的树木、花卉。
沙红罗伸长双腿,将光果的脚尖整个浸入水里,若有所思地拨弄著水波这就是思乡之情吗?
可笑!她不觉得自己会怀念那样的一个地方。
她只是心烦,心烦自己这条可能会早衰的红颜命。
“该死的白芙蓉!”沙红罗忍不住咒骂出那千篇一律到达她都嫌无趣的话。
说什么清晨日出时可以感受到与自己有关的古鼎方位,那些话拿去骗鬼啦!
行走了五、六天,离京城己不是太远,她却从未感受到鼎的方位。
不过,她反正早已经拟定好了计画。
沙红罗得意洋洋地踢踏著池水,丹红的指甲轻拂过自己的唇办。天生丽质,不该拿来自弃,先前那两个女人不也利用了男人达成目的,她又何必费心寻找其它方式呢?
这里不是女人为政的女人国,这个烂地方,是个男尊女卑之地,女人只要懂得温柔,笨一点也可以过活。范青青那个傻丫头即是一例。
她学不会什么温柔,不过利用人却是她从老娘那里学来的必杀绝招。
她娘不渔不猎,她们却始终鸡鸭鱼肉不断;只要她娘摆出那种无法让人掌控的美丽神态,男人们可以前仆后继地为她们效命。
沙红罗弯,就著湖面端详自个的姿色。艳冠群伦自是不可喻,不过……唇,太苍白了些。
她用力地咬住唇瓣,直到它赤红如血!
远方的嘈杂声让她皱起眉,听来还真像是女人国那群乱叫的母鸡。
绿竹屋的那几个女人就不会这样。爱说话的范青青,声音至少还算悦耳的;更遑论范青青有一张会让所有人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原谅她的可人容颜。
“这是我要的——”
“是我先看到的!这种价钱,你买不起。”
呵!耙情这群女人是为买东西而争执?在这样一座森林深处?
是什么稀世之宝让她们如此趋之若骛的?沙红罗心念一转,飞快穿理好鞋袜。
倘若那东西不错的话,她或许可以把它们抢过来!
她往嘈杂声处跑了几步,脚踩上一块大石,恰好可清楚地看见一群女人围成一圈你推我挤著。
沙红罗眯起眼,倾身向前。她们究竟在抢什么?好想凑上一脚呀……
“啊——”
“掉了!”
女人们尖叫著,纷纷蹲下了身,沙红罗的眼珠子却差点掉了下来!
稀世珍宝指的竟是一枝平平凡凡的银簪?
是她的眼睛有问题,还是她们精神有问题?沙红罗睁大美眸,目光在女人们与银簪之间流连著。
银簪的刻工,她是看不甚清楚,不过终究只是一枝银簪嘛。土包子一堆!
宾到地上的银簪很快地被人拾起,然后又是一阵争吵。
“我的——”
“是我的!”
“各位大姐们别吵了。”一个好听的男声在尖锐的女声之中异军突起。
沙红罗交叉著双臂,讥讽地等待女人国争风吃醋的戏码在人间上演——又是为了男人。
莫怪她嘴角的笑意太轻蔑,这场景她在女人国看多了。
男女数量相差太悬殊,什么怪人都可能被捧上天。被这群妇人簇拥著的男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沙红罗瞄了一眼那个弯身而下的身影,瞧不清长相哩。
她扶著树干,轻踮起脚尖,就在那群女人再度一窝蜂地低身去抢银簪之际,男子却直起了身,修长的躯干入了她的眼。
老天!沙红罗克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黏在他脸上。
太不像话了!他居然长了这样一张连姑娘家都要汗颜的脸……
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以免自己因为过度震惊而惊呼出声。
她的胸口怦怦乱跳,急切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著。
沙红罗双唇颤抖,背脊发出冷汗。她真不敢相信,他
他居然像极了她那没良心的娘!
她娘的柳叶眉,他长得浓密了些,不过那双微向上挑起的桃花眼、那两线曳长的修美眼尾、那双秀气而均衡的鼻翼、那两片像花瓣的柔软香唇……天!若不是他个儿太高、眼神里流露出的是男子气息,她真的会跑上前去扒开他的衣服,端看他是男是女!
也许是她的凝注方式太放肆,那群妇人开始一个一个噤声,终於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她的身上,包括他。
沙红罗迎视上他清亮的瞳,四目交接之中,一股热流自她的心头升起——
可恶!居然敢把她推到旋风里!
打扁那张脸,是沙红罗目前唯一的念头。谁让他长了这样的一张脸!
沙红罗跳下石头,跨步到烈阳之下,满意地听到四周的抽气之声。
她昂起下巴,在每走一步之时,脑中却全都是算计。
打他一拳,他再痛也不过是和血吞声,或者是皮痛个十天半个月罢了;可她则很有可能会被这群凶狠的母鸡给抓破一张美颜!
嗯……什么样的痛苦会让人“历久弥新”?沙红罗咬著丰润的唇瓣,媚眼睨看他。
情感的痛嘛!她唇边的笑,不用瞧也晓得奸恶。
若能将这张睑玩弄在指掌间,看他为她意乱情迷,这才是大快人心之事哪!
谁让他倒楣,没事长得像她老娘!
沙红罗尽可能地挺起胸膛,突出她傲人的双峰。
“你不觉得这群母鸡很吵吗?”沙红罗踏著最能摆动窈窕身段的细碎步伐,娇娆地走到他身边,双眼当然紧盯著人不放。
他没开口,只是凝视著她。那双深亮的大眼直勾勾地望入她的心坎里,那般深情的凝视,彷若他俩正在独处;彷佛他的心里也只有她一个……
和她娘一样,工於心计!活该吃她的苦头。沙红罗在心里咬牙切齿著。
心头闷闷的感受,是她的怒火吧!
沙红罗撇去心头异样的感受,回头瞪著这群女人真不识相!凤凰来了,麻雀还不知道要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