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戴著,饿了就叫你师父拿去买些肉、菜来吃。]
[这又不是银子,能买东西吃吗?”杜少君一脸无邪地问道,忍耐地接受著那一大片过浓的脂粉味窜入鼻尖——怡红院的姑娘都没抹这么多香粉哩。
这位村长夫人一身穿金戴银,又是大红胭脂,又是两大团水粉往腮帮涂抹。她是打算来帮忙吓鬼的吗?
“瞧你傻的咧,拿给你师父就成了。”村长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师父交代我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杜少君娇女敕的童音软软地说道。
“别告诉你师父就好了,大夥都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呢。”村长夫人才说完,身后的妇女团立刻陷入一阵你推我拉、她塞你挤的争夺里。
不消多时,杜少君身上的口袋全装满了善心人士的慷慨捐赠。
“若你师父捉妖成功,我们会另外有赏的。”村长模模杜少君的头说道。
“不用了。”杜少君连忙挥手摇头,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当然不用,刚才那群夫人塞来的珠宝就够吃上二两个月了。
[这是你们应得的。瞧你师父多认真啊。”村长夫人的目光黏在那个矫健身影上——多俊的体格啊。
舞剑舞得正激烈的杜云鹏,忽地眉头一锁,桃木剑直插入火盆之中——
轰!
火盆中突然激射出熊熊火焰,过烈的火焰甚且让火盆左右震动了下。
村民全都静肃下来,男人们不发一语,妇人们则全缩成一团——
火盆中即将有鬼魅要跳出来吗?
“发生什么事了?”村长抖了下唇,看著一脸严肃的杜少君。
[这妖魅不愿离去。”杜少君正经著脸色,郑重其事地说道。
小小身影灵巧地奔到杜云鹏右侧的桌子边,摊开了一排符纸,只见那一排符纸在寒风的吹拂下,也仅是微微掀动却不飞离桌面,看得村民目瞪口呆。
“我师父现在要用符咒将妖魔压回原处,待到晚上再一举收拾。”杜少君一边大声解释道,一边收起那只放在火盆中的桃木剑放到了桌上——
剑端上的硫黄都烧得差不多了吧?
杜云鹏蹙著眉,凝重地说道:
“这鬼是秀才鬼,上辈子没考上状元,所以今生抱憾,久留此地。”
“啊,东门西府南家的北姓婶婶,她祖父的三婶婆的第四个孩子不就是因为考不上秀才而上吊的吗?”村长夫人第一个惊叫出声,一脸的佩服。
杜少君在心里憋著笑,其实最厉害的是人们的想像力。
“鬼妹不是在晚上阴气最重、法力最强吗,大师为什么要选在晚上作法?”村长不安地问道。
“村长有所不知,我师父最擅长的降伏术,即是在晚上以其极盛之阳气逼出邪魅的阴气。”杜少君解释道。
杜云鹏重新举起了桃木剑,紧闭上了双眼。
众人只见其右手的五指缓慢地擦过剑身,忽而又转身舞起另一段阳刚的剑舞,脚踩的方位一如北斗星,而剑尖所划出的符咒则没有人能知道。
“速速退!速速退!速速退!速速退!”几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后,杜云鹏睁开眼,十指指尖相交成一个空心圆,双腿却是一屁,在地上盘腿坐起。
村人目不转睛地看著杜云鹏双掌中散发出缕缕白雾——太神奇了!
杜少君无聊地翻了个白限——那些白色草药粉,在磨擦之后本来就会冒出烟雾。
爹今天表演得可真费力,所有拿手绝活全都使了出来。
饿了两天,果然会比较有冲劲。
“*阴兮*阳阳,众莫知兮余所为……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杜云鹏的口中再度吟唱出咒曲,含含糊糊的咬字却没有人听得懂。
所有村民只当他正在和鬼妖沟通,只有那个偷跑到一旁吃糖果充饥的杜少君,知道爹不过是把屈原的“九歌”呼噜地乱念一通罢了。
真好吃!杜少君将糖含在口里,感到身上暖和了些
大衣藏在村外的老树下,要敛财总不好穿得太富丽堂皇。
百般无聊的杜少君开始好奇地左右乱看——
那是什么?
杜少君停住了吃糖的动作,看著林子的末端出现了一名身著黑衣的女子,青白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阴森而吓人——
女子飘然地从林间的一头飞到另一头,杜少君吓得连喊都喊不出声。
是人,就不会走路用飘的,是人——
就该有影子!
陡地,一双冷到无情的眼瞪向了杜少君。
杜少君吓得从石头上跌了下来——她,好像想用眼睛杀死人!
此时,除魔仪式已停,村人纷纷上前询问社云鹏的成果。
杜云鹏一边回答问题一边担忧地看著杜少君苍白的脸色
那孩子是怎么了?
被糖果噎到了吗?可是君儿的颈边还鼓著一大块糖果哩。
“谢村长好意,我们师徒居住在林中的狩猎小屋即可。”杜云鹏礼貌地说道。
要在施法的器具上动手脚,岂可住到别人家中,让人赃俱获,
“哇!”杜少君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吓坏了一票人。
小手揉著双眼,泪水从小脸蛋滑下。
“怎么了?肚子饿?”杜云鹏快步走到杜少君身边,高大的身形抱起了孩子——真是吓到了,否则君儿不会在人前哭的。
“我看到了——”小脸趴在爹的颈间,小小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著抖。
“看到什么?”杜云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看到那种东西了,她在林子边瞪我。”杜少君捉著爹的衣服,抽噎地说道。
罢才还真是让鬼看笑话了!杜云鹏脸色一白,拍著小孩的背,强作镇定地向村民们说明道:
“徒儿近日对灵异事件颇有感应,此地妖气甚强,小娃胆怯,不胜其惊。”
村民一阵哗然,面面相觑。看著杜少君伪装不来的恐惧姿态,可怕的阴气逐渐漫上每个人的心头。
“各位乡亲请先行回府,以确保诸位身家安全。这些符咒请诸位拿回家后,黏贴於正北的大门之上。我今晚肯定会替大家斩妖除魔,请大家放心。”杜云鹏用袖子替孩子擦去泪水,慈父的神情表露无遗——
大哥和大嫂过世后,君儿就是他唯一拥有的家人了,因此,他没要君儿唤他叔叔,总由著君儿喊“爹”。
[那就拜托大师了,晚膳我会让人送到小屋边。村长大声呼喝著村民回家。
“膳食送到林边即可,以免树林间的妖魅伤人。”杜云鹏单手抱起社少君,拿起所有的伏法器具。
让杜少君接过村民手上的火炬,二人转身走向林间。
为了伪饰出施法的公正性,他们行走江湖时以师徒相称;而由於君儿扮男装时总会引起不少妇女的宠爱,所以十岁的丫头总是硬装成八岁的男孩——
苦了这孩子了!
“不要进去,那个鬼在里面。”杜少君一手捉著爹的脖子,身子却矛盾地想往外走开。
“不进去就没饭吃哦。君儿不想吃热呼呼的饭菜、喝热腾腾的汤吗?”杜云鹏捏了下杜少君的鼻尖,宠爱地用自己的体温暖和著孩子。
“爹明知道君儿最爱吃热饭热汤,为了吃,什么都不怕。”杜少君身子不觉地靠向爹,眼睛却连看都不敢看两旁的黑暗林边。
“有爹在,没什么好怕的上杜云鹏安慰著她。
“就是有你在,我才怕!你那套伏妖十八招,只能拿来赶狗。”杜少君朝爹吐吐舌头。
“给点面子吧,爹这些招式,还不是为了填你那无底洞的胃。”杜云鹏拿过她手中的火把,逐一点燃门上的油灯,昏暗的林间顿时亮出了光明。
和君儿走入屋内,杜云鹏很快地把室内的所有腊烛全都燃起,并升起了灶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