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大石才因为她的话而放下,她脸上错乱的神情却让他提高了警觉。他握住她的肩,发现她整个人都在抽搐。
“如果我不叫他逃,刘明蝠就不会杀了他,至少他现在还活着……我哪有权利决定谁的命……可是我连作梦都在杀人……不应该那样的……”
“柔儿,够了!”
他疯狂地搂着她,紧到让她没有任何胡思乱想的空间。
两个月来只服了半颗解药,加上不明所以地被唆使杀人后的精神混乱,她的情况不可能更糟了。
“够了……什么够了……”她迷惘地看着他,喃喃自语,“是啊……我杀人杀够了……就连周德都被我杀死……是够了……”
“周德不是妳杀死的!”
他捧住她的脸,过重的力道弄红了她的雪肌。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她眼神涣散地看着他。
“是刘明蝠杀了他,一切的过错与死亡都是源自于刘明蝠的野心!我们只是为了求一条命啊。”他坚定地凝视她,唇边的笑无奈地近乎悲惨。“当初如果有人叫我逃离‘滔天帮’的话,我会感激那人一辈子的。”
“你后悔了?”刘宛柔一惊,双眼清醒地睁大,紧张地抓住他的手。
“我后悔没能在妳尚未被下蛊前,带妳离开这里。”的叹息吐在她的颊边,像无声的哭泣。
“我却后悔我在山洞里遇见了你。”她低语。
“别说了。”
欧阳无忌激烈地吻住她的唇,狂热的吮吻间,有着对彼此不舍的眷恋;唇齿交缠间,有着想将她吞食人月复的狂野占有。想与她合为一体的冲动偾张于血液之间,他想要她!
想吻遍她身上白皙的雪肌,想吮遍她指尖、掌中的细茧,想让她总是因为痛苦而喘息的唇发出餍足的低吟……
但,他没有碰她。
因为即便是像这样的一个吻,她也几乎快瘫软昏厥在他的怀里。
欧阳无忌抚着她的背,松开了她。
“你不要我吗?”她瑟缩了子。
“正因为太想要妳一辈子,所以现在不敢碰妳。”倾身重咬了下她的唇,惩罚她的胡思乱想。
她漾着水气的金眸,是他最珍贵的宝藏啊。
刘宛柔仰首对他一笑,虚弱的娇颜却如火焰般灼亮——此人此情,她夫复何求啊……
静坐在他怀里片刻,试着让心慌意乱的脑子和心理出一个头绪——她有事要告诉他哪……
“原来是因为周德的事,刘明蝠才不愿意给妳解药。”“滔天帮”也好,“水中月”也罢,只要是叛徒就等于一个“死”字。
“有没有解药都已经无所谓了。”她牢牢握着他的手,定定凝睇他。
“我不喜欢妳说这些泄气话。”欧阳无忌拧起眉,沉声说道。
“我何尝想泄气?我何尝不想和你终生相守?只是除了死亡,我今生今世怕是逃不离他的魔掌了。”她干涩的红眼对上他黝深的眸,说出口的话字字苦涩。“刘明蝠给我的解药是另一种毒药。”
他一怔,瞪着她的眼,脸上的坚毅开始动摇。
“不可能。”他说。
老天怎能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江君这丝希望时,又给了他如此的重挫呢?
他也只是个凡人啊!
“不可能!!”欧阳无忌陡然背过身面对墙壁,口中不停地喃语着,“妳不会离开我的!不可能……”
“我何尝愿意啊!!”刘宛柔蓦然将脸靠在他的背上,听着他衣裳下那混乱的心跳声。“真舍不得我,就别管那些毒药、解药了,和我一块离开吧,至少我们可以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好时光。”
“最后一段时光?十天?半个月?妳要我如何能甘心!”他前额重重地捣向墙面,那力道吓得她惊叫出声。“若是黄泉路上有知,我们还可相守,那么我或者能够放手。但若来生路上,妳我皆已无知迷惘,两人都要孤孤单单地走到下一生,妳教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啊……”
他无意识地撞击着墙面,那规律的碰撞声,是声声催人热泪的。
可她没有哭,她拚命咬住舌尖,忍住那一波波涌上肚肠的绞痛。
“别这样……我今世为孽甚多,下辈子原就不敢奢想为人……今生能与你走这么一段,够了、够了。来生若有缘,即便是一对比翼鸟,我也心满意足……”她说着,额上冷汗全都拂在他的衣衫上。
肮间不断升起的痛楚煎熬,让她的身子忍不住瑟缩成一团。
“柔儿?”
欧阳无忌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立刻回过头,正巧接住她往榻下跌落的身子。
他头一低,便要咬破自己的血脉——
刘宛柔捣住他的唇,默默看着他额上的血渍。
“我不值得你浪费这些血。”她说。
“妳值得我的命。”
他不容拒绝地将腕间灼热的血液灌人她的唇间,她咽着那些血,却尝不到任何血腥味。她心头一惊,知道自己体内的毒或许是参得更深了。
失去味觉之后,她又将失去什么呢?
失去视觉吗?刘宛柔瞠大眼,想努力看清他每一处的轮廓。
她厌倦了这样担心受怕的每一天,给她一个解月兑吧。
“带我去找江君吧。”她说。
“好。”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欧阳无忌自床边扯过一条衣带,将柔弱的她牢牢地绑系在自己身上。
只要她有一丝求生的意愿,那他便不会放弃!
“你答应过我,如果连江君都救不了我的命,你会放手的。”刘宛柔伏在他的背上,轻声说道。
欧阳无忌身子一震,却什么话也没回答。
***清晨时分,他们在江君沐浴时开了进去,意外地探知江君的女儿家身分。
“撑得一刻,便是一刻。”这是江君对刘宛柔的脉象结语。
欧阳无忌的天地至此又被翻覆一次。
他只庆幸柔儿当时已被江君的排毒银针给刺昏过去,并没有听到江君的话。
然则,如今时已至黄昏,柔儿却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啊。
欧阳无忌望着怀里呼吸微弱到彷若没有生气的她,心下怅然。
撑得一刻,便是一刻……
撑得一刻,便是一刻……
可柔儿在一刻间所感受的痛苦,没有人能够分摊啊!
柔儿难道就不能有平静的好日子可过吗?
真的要如她所愿,不管毒药、解药,只求能当最后一段时间的神仙眷属吗?
可那样的神仙眷属生活,他们心里都有数,那只是一种假象她终究会被毒死、会被折腾死……
欧阳无忌别开脸,不忍再看她。
褐色大掌下意识地拿出那把压藏在被毯下防身用的匕首,他握得那样牢,就连柄上的花纹都烙到了掌心。
他听见一声哽咽,然后匕首当地一声掉到地上。
他在想什么?他竟想杀了柔儿吗?
欧阳无忌惊恐地瞪着地上的匕首,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唔……”榻上的人儿状甚难受地申吟一声。
他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忽而把头埋人双掌间,犹豫而迷惘。
如果柔儿一心求死,那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待在这世上受折磨?
或者她的想法是对的啊。过往的记忆全都那么苦,他们为什么不能至少有一些幸福的日子可过?
傍他一个月吧!
武林大会前后期间,刘明蝠忙着布局,而他则会试着在刘明蝠的内室闯走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到解药。
届时,若一切仍然无法改变,他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去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过过寻常夫妻的日子。
如此,死亡便不足为惧了。
当然,他会杀了刘明蝠。
当然,他会让她以为一切都已经没事了——他不要她背负着中毒、中蛊的阴影。日后的苦,就由他一人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