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总是这样,身体的病痛加上他的推却,让她几乎夜夜无法安眠。她知道自己的脾气愈形暴戾,可唯有如此张狂地发怒,她才能稍熄胸口的火焰。
“……你也别太接近欧阳无忌,那家伙有断袖之癖!”远远传来“滔天帮”副帮主熊祥的大嗓门。
刘宛柔一愣,足尖一使劲,整个人便已跃到树上。
“饭可以多吃,副帮主这话可不能乱说……”才入帮数月的周德,局促地左右张望着。
“我瞧过他盯着‘恭庄’管事江君的样子——肯定有问题!”熊祥一口咬定。
江君是谁?
刘宛柔瞇起眼眸,贝齿全陷入红唇间。
“那个江君不过是恭成人身边的一个小避事,既无恭庄主的倾城之色,言行举止也不特殊。咱们欧阳帮主一张冷颜俊容,也够男子气概的,加上身旁又有如花似玉的宛柔姑娘,怎么想也没法子把帮主和江君连成一道嘛。”周德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懂个屁!你没瞧见你心目中的天仙宛柔姑娘,最近老是一个人从欧阳无忌的房间飘回自个儿屋里,这摆明了就是个弃妇嘛。”熊祥朝着周德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
弃妇!刘宛柔的心被狠狠地掐住。
“他们可能是吵架了……”周德努力想找出理由。
“吵架个头,不就是欧阳无忌另结新欢吗?我不只一次听见欧阳无忌打探江君的消息,而且瞧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江君那副德性,啧啧……老子哪种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怎么会看不出来他那对婬乱眼在想什么!”熊祥朝着小蚌儿周德贼笑一番。
“你这小子细皮女敕肉的,小心你的,说不准哪天欧阳无忌便看上你——”
一把银针漫天朝熊祥的脸面洒下——
“他女乃女乃的,哪个没长眼睛的往自家人洒这‘银雪纷飞’!”熊祥闪过了多数的银针,却还是被几根银针刺到龇牙咧嘴。“滚下来!”
刘宛柔一个旋身,立时从树梢上飞窜到熊祥面前。
“宛柔姑娘。”周德吶吶地说道,有些局促不安。
“原来是宛柔妹子啊。”熊祥摆出一脸的笑容,可没敢得罪她。“就算大伙儿都有‘银雪纷飞’的解药,妳也不能这么闹着玩——”
“我没和你闹着玩,我要你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银剑软蛇似地从她的腰间飞射而出。
熊祥狼狈地闪开了那凌厉的一剑,即刻抽出自己背后的大刀来挡。
“宛柔姑娘息怒啊……”周德在一旁惊叫着。
“闪开!”刘宛柔嫌他碍路,一脚踹开他。
宛柔姑娘是怕他受池鱼之殃啊!周德被踢倒在一旁,感动地看着她。
只见,由欧阳无忌一手教出来的剑术,灵巧地钻入笨重大刀的空隙间,剑剑直刺向熊祥的嘴!
“冤有头债有主,这欧阳无忌变心可不关我的事……”熊祥放声大吼,满脸通红地闪避那险险削去他耳朵的一剑。
熊女乃女乃的,这死丫头的剑术犀利得吓人!
“废话少说,纳命来!”
刘宛柔看准熊祥在后退时,踩中一块石子的颠簸时机,剑尖再度疾射而出——
“同门相戕,这是何必呢?”
随着阴沉的声音响起,一只图型暗器击向银剑,硬是打偏了剑势,只让剑尖在熊祥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熊祥止不住滑势,摔了个倒栽葱,跌得七荤八素间,只看到刘明蝠一派逍遥地站在刘宛柔面前。
他弯身捡起图型暗器,吹拂去上头的尘土。
“柔儿啊,妳这是做什么?”刘明蝠问道。
“他口出秽言,罪有应得!”
刘宛柔瞪着熊祥,瞪到他全身发毛地别开头。
“妳这性子怎么愈来愈暴烈?幸亏义父平素给了妳不少抒发之道,否则妳岂不早放火烧了我们这庄园。”刘明蝠一脸莫可奈何的老好人样。
“总有一天,我会的。”她说。
周德倒抽一口气——好烈的性子。
“在妳烧掉一壮园之前,义父倒是可以先给妳一个任务,以消除心头烈火。”刘明蝠拊着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刘宛柔抚模着长剑,眼里杀气不退反增。
她需要一些事来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她要相信无忌大哥、她想相信无忌大哥、她只能相信无忌大哥!
“你要我杀谁?”她冷声问道。
“江君。”
第五章
杀了江君!
刘宛柔从来不曾因为杀人而如此热血沸腾过——她迫不及待地想除掉江君!
几夜不成眠的她,根本没在意月似银盘之际,自己总是力不从心。
她现在精神旺盛,等着一会儿手刀那个占据了无忌大哥注意的人!
要怪只能怪无忌大哥不该对她许下生死相许的承诺,所以她将要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刘宛柔身手敏捷地避开恭庄外头的几名护卫,依着强记在脑中的地图,直接朝主屋而去。
“恭成人目不能视,个性怪戾;江君稍具武艺,看似貌不惊人,实则城府深沉。
这两人的武艺都不是妳的对手,妳只要杀了江君,将这毒蝎丢到恭成人身上,便大功告成。”
临走前,刘明蝠这样告诉她。
他还说江君和恭成人这两个主仆偶尔会共寝一室,这点才是真正让她挂心的地方。
这样不见容于世的孽情,只要两颗心情投意合,那把火便会烧得彼此尸骨无存。
她和无忌大哥不也因为同在一条船上,所以才会这么紧密相依吗?
莫名地,一阵惊慌朝她袭来,她甚至低喘出声,引起庄内恶犬的咆哮。
不,她什么都不要知道,她只需要知道,她不能失去无忌大哥。
刘宛柔拾起一颗石子,无情地丢向恶犬的头,击得牠低鸣地逃窜而去。
她强抑住眼泪,纵身跃上屋脊。
无由来地感到寒意飕飕,冷到她必须咬紧牙关。
无声地行走在屋檐上,寻找着屋内的人声。在东南一隅,她轻巧地停下脚步,却听不清屋内人说话的声音。她防备地看了四周一眼,技巧地翻开琉璃瓦片,俯卧其上,低首看着屋内——
屋内的景象让她一颗心全拧起来。
容貌美丽的恭成人闭着眼,盘腿坐在榻上,江君正拿着布巾为他擦拭长发。
抱成人冷艳的脸上出现一抹温柔,坐在他身后的江君没瞧见,躲在屋脊上的人儿倒是把这一幕尽收眼里。
她替无忌大哥梳过发吗?
刘宛柔着迷地看着江君拿着篦栉为恭成人梳顺一头发亮的乌发,然后又为他递上一杯茶。
她没听见这两个男人说了什么,但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怎么这般缠绵之事是由两个男人表现出来?而她和无忌大哥却从没有这般平静的时刻!
屋内的两个男人不知何故互拥在一起,江君挣扎地想起身,但恭成人不许。
她看出江君脸上的惊恐,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惊世骇俗的。可恭成人不怕,他脸上的义无反顾,连她都为之动容。
看着恭成人的手指轻触上江君的脸颊,看着江君眼中的迷醉,看着恭成人目不能视的专注……就算他们是两个男人又如何?至少能够相守一辈子!
她恨!为什么偏就她得不到该有的幸福?!
一脚踢飞瓦片,她拔出义父交给她的出云剑,便朝江君刺去。
抱成人搂住江君的身子往旁边一闪。
刘宛柔红了眼,一柄长剑飞快地又往江君的身上刺去。
抱成人没因为目不能视而放开他,反倒神准地朝着她的方向丢来一只烛台。
出云剑毫不费力地将烛台砍成两半,而恭成人始终护卫着江君。
她要江君死!
如果她和无忌大哥不能在一起,那么天下的有情人全都该死-.锐剑一闪,她剑锋偏了向,转而杀向恭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