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刻钟,一抹红影自远处急射而来,原本负手而立的蒙面男子身子一挺。
恋叶顺着他目光一瞧,一双黑眸登时亮起。
兰青!
兰青停在蒙面男子五步远处,目光先是略过他在恋叶身上转了一圈,确定恋叶安然无恙,这才转眸望向凝神注视他的蒙面男。
“好久不见,二师弟。”
蒙面男子一哼气,后将脸上黑帕拉下,露出本来面目。现今华山派掌门黄鹰目光扫过兰青手上的集峭剑,心中压抑了两年的怒火再次腾烧。
自视甚高的黄鹰,头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便是拜兰青所赐。黄鹰虽然年长兰青一岁,可却晚了他一年被扶摇子找进华山,初时一见他这个大师兄,黄鹰便认定此人绝对逊于自己,瞧这大师兄口舌不伶俐,容貌又不及自己出色,纵使比自己早个一年进入华山,但黄鹰自信,自己定能在最短时问内迎头赶上。
说实话,黄鹰资质不差,凡他师父所传之武功,他只要细练个十回便能如数施展。但是他这优点一遇上兰青的过目不忘,登时成了笑话。若论天赋,黄鹰正如其名,是在天上翱翔,能御风飞翔的大鹰。至于底蕴深厚的兰青——
扶摇子曾跟黄鹰说过:“为师与他相处十八年,至今仍旧无能探究出他的底限何在。”
这要黄鹰怎么忍受!自黄鹰接下掌门之位,他便派遣门中密探,埋伏在兰青身侧,意图要寻出能置他于死地的窍门,正可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日前等到机会。
兰青的罩门,便是他身后这个女人!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放了恋叶?”
“留下集峭剑。”黄鹰冷声回答。
“它是你的了。”兰青毫不考虑地将剑丢下。
“为什么?”黄鹰瞪着剑柄上那“峭”字铭刻,认出此剑绝对不可能是仿制。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旷世神剑,他竟毫不留恋——黄鹰想不透!
兰青一笑。“早在我辞别师父下山那时,我便跟师父提过,要把剑留在华山,是师父不肯,他认为集峭是我去取下,他没道理掠美——说实在,它跟在我身边已经两年,我未曾将它拿出使弄,既然你喜欢,当然转送于你。”
兰青赠剑并无恶意,也绝非瞧不起黄鹰,但兰青所提及那“掠美”二宇,却像个巴掌,令黄鹰脸颊一阵热辣。他嘴上不说,可是心头主意已定,绝不能让兰青活命。
只要他一死,这世间再也没人能与他抢夺第一之位!
黄鹰闷声不吭地把剑拾起,状似把玩般地将长剑抽出,后望着兰青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大师兄慷慨之举。”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兰青不疑有他。
“提起兄弟二字,我突然想起——大师兄可还记得,你下山当时与我的约定?”
“我当然记得。”兰青坦荡荡。“反正我只是区区一家油坊老板,门派功夫平日根本派不上用场。”
“是这样么?”黄鹰一笑,后表情一变,手里长剑便朝兰青挥去。“那今日,我便来验收大师兄诺言,是否属实了!”
“唔唔唔唔……”一见黄鹰出手,嘴巴被捂住的恋叶急忙大叫示警。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恶的坏人!恋叶双腿踢动,恨不得能飞奔至兰青身边帮他挡剑。
兰青一个侧身闪过,黑眸蹙紧。“二师弟你……”
“千万别忘记你当初的诺言!”黄鹰大喝提醒,手上长剑乍动,眨眼已挥出十数招,每一招都使出十成功力,逼得兰青急促而退才堪堪闪过。
直到此刻兰青才辨识出黄鹰眼中的恨意——师弟是真的想取他的性命!
兰青不懂,两人在华山共处十七年,虽然十七年来大小磨擦不断,但他一路忍让,本以为黄鹰对他的恼恨会在他离开之后消灭,怎知两年过去,师弟的恼意不减,反而酿成了滔滔巨恨。
“为什么?”对招间,兰青分神问道。
“只要你不死,我在师父、师叔他们眼中,永远都是第二——你这么一个木愣子,凭哪一点赢我!”
黄鹰杀红了双眼,出招越见急快,兰青不攻只守,也真按照他的诺言,始终不使门派功夫抵御。
为什么?!黄鹰恼气地想,为什么自己一连使就二十余招,仍旧无法取兰青性命?他不是已经两年不练武功,他不是已经没使弄门派功夫,为什么至今仍旧不能动他分毫?
兰青红袍飘飘,仿佛像只大红蝴蝶,忽前忽后地在剑前飞跃,不管黄鹰招使再快,他仍旧能赶在他前一刻抽离身子,仿佛他早已算准了黄鹰剑落何方!
黄鹰身子蓦地停下,似乎是悟到了什么,但——怎么可能!
“你——”黄鹰一脸惊诧。“难不成你已经参破了师父的武功?”
兰青仍旧一脸平静。“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不可置信!黄鹰连连摇着头。在黄鹰眼中,其师扶摇子所创武功博大精深,就连他如此聪颖之人,也难以全数学就——但眼前这人,这个黄鹰一直瞧不起,视若眼中钉的男子,竟然在短短两年内尽数破去!
单凭这一点,他就非死不可!
“你以为你破了我门派功夫,我就不能动你分毫?”黄鹰狞笑。他没忘了,他手边可还有张王牌——
“不许你伤害恋叶!”
黄鹰身子一动,兰青即便了解他的企图,即忙飞身赶着营救——她是他的命,他的心魂所系,他岂能让师弟得逞——
但却迟了一步!
集峭锋利无匹,削铁如泥,何况只是区区人身——黄鹰剑锋刺进满脸惊骇的恋叶胸口,兰青大叫,与黄鹰对招只守不攻的他,终于击出一掌——
“砰”地一声,黄鹰飞弹三尺,身子重重撞向竹丛后落地,震扬了满地的枯叶。兰青连看也不看他,一双眼只盯着眼前的恋叶。
只见她杏眼瞠大,眼神涣散了,兰青抖着双手解开她嘴上的麻绳。
“兰哥哥……我恐怕来不及……当你娘子……”恋叶只来得及吐出这么一句,后便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不……不……”兰青热泪纵横,屈身抱起恋叶便往前奔。“我这就带你去见大夫,小叶,你不可以死……你一定要撑住……”
点点红血有如玫瑰花瓣,自兰青离去的地方,红艳艳地开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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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爷,您已经在这不眠不休守了两夜,这样下去您会累垮的……”
“别劝我了陈嫂。”兰青疲倦地笑了笑。“在恋叶未醒之前,我不可能睡得着。”
“那您至少也吃点东西……”陈嫂眼一望桌上的饭菜,昨日不吃,今天也一样不吃,铁打的身子也捱不住这么折腾。“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夫人醒来,结果换您病倒……”
兰青知道,他怎么不知道他应该吃饭、应该睡觉,应该为了恋叶好好保重自己——但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没有胃口。真的,不是我不肯吃,而是真的吃不下。”
大夫一日来三趟,每次看诊过后,说的都是同样那三宇——不乐观。被集峭那么锐利的剑身一刺,别说是恋叶,恐怕就连兰青捱了,也同样会倒地不起。尤其加上她在中剑当日,她先前一直担心的初潮,竟然来了。
但兰青不肯放弃,他一直紧握恋叶冰凉的手心,在她耳边说着鼓励的话语。
“你要撑下去,你答应我的,要成为我的娘子,所有婚礼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连你的凤冠霞帔,我的喜袍,也都已经重新备制一套……就等你醒来,恋叶,就等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