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雷钧的描述,康苹可以在脑中想象当时的画面。原来聪明如雷钧,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她看了他半晌,然后点点头。
“好,我可以接受你当年忘了我的理由,可是现在呢?为什么会在十年之后,在你完全不记得我的情况下--突然动念想要接近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一说错就会造成千古恨。雷钧垂下头琢磨好久。
说不想让别人追走她吗?这虽然是实话,但感觉太霸道了,料想她听了一定会生气。
“坦白说,这问题的答案我也还在寻找。我只知道我想接近妳,不管妳接不接受、情不情愿,我就是想接近妳。”
他很坦白,没要任何花招。康苹理当感谢他如此诚实,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又隐隐觉得难过。因为,他之所以接近她,并不是出于爱,或者是喜欢。
“谢谢你,但是我不行。”康苹低头望着她仍被他握住的手。他的手那么大、那么暖,但却不是属于她的。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有爱就好的小女孩了,她二十六岁了,得开始为将来做打算。康苹非常清楚,知道雷钧的将来,将会连结在一个比她更足以匹配他的对象,例如某某董事的千金,或者是其他的名门之女--而不是她康苹。
“告诉我原因。”
“因为我不想再一次经历当年的痛苦。”记起从前,康苹眼里凝出了几颗眼泪,她赶忙低下头,不想让雷钧瞧见她难过的表情。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接受了你,下场一定会像当年一样,你会再次因为什么,而把我忘在脑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记得。”
这才是原因。雷钧终于了解。
他闷声不响地看着康苹抽回她的手偷偷拭泪,看着她拭泪的动作,雷钧蓦地领悟,这辈子这么爱他的女人,除了康苹之外,没有别人了。
十年的伤痛--她竟牢牢记了他十年,十年未变,
一股酸楚的心疼从他心窝涌上,雷钧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伸手抱住康苹。
“别这样……”
“嘘……”雷钧将脸埋进康苹发际,细声呢喃。“别说话,我只是想这样抱妳一会儿……”
雷钧的声音如此忧伤,当不让康苹以为,抱一抱她之后,他们俩的交集,到此即会终结。于是她不再挣扎,静静地伏在雷钧胸口,聆听他沈稳的心跳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雷钧突然松开怀抱,拉开身子俯视她。
“不行。”
“什么不行?”康苹纳闷地蹙起秀眉。
雷钧说:“妳还是得陪我一天。”
康苹惊讶地瞪大眼。
“我说过了,不管妳接不接受、情不情愿,我就是想接近妳。”
“即使明知道这么做可能会伤害我,你也在所不惜?”
“妳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现在的妳,已经拥有足够的影响力,令我一接近,就不想再离开妳?”
这--有可能吗?康苹眨眨眼。“我可没办法像你那么有自信。”
“那是妳的事。我在乎的只有一点,我想接近妳。”
真的是牛牵到北京一样是牛,完全不给人转圜的余地!
“算了,你想怎么样随便你,”康苹停顿了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总之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
对于她的说法,雷钧选择不子回应。反正就耗着,看到底是他够厉害,还是她够坚持。
“既然妳人没事,那我先离开了,记得药要照时间吃。”他起身说道。
“我会的,谢谢你。”康苹点点头。
“不客气。”
一边说话,雷钧特意驻足康苹床边,她诧异地抬头看他,却只见他伸出手,怜爱地揉揉她发顶后,这才毕步朝房门走去。
突然他停下脚步。“对了,手机保持开机,晚点我会再打电话给妳。”
康苹不予回答,只是一路睁着眼目送雷钧离开。直到传来大门叩地关门声,她这才抬起手,留恋地抚模着雷钧刚碰过的地方。感觉他手掌的暖度,还依稀残留在她发上……
“神经!”一意识到自己在干么,康苹连忙将手抽回,她翻身躺卧在床上,用薄被将自己通红的脸蛋藏好。
她才不敢推究,她刚才下意识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涵义。
第五章
雷钧果真说到做到,他告诉她晚点会拨电话来,晚上七点多将近八点的时候,手机果然响了。虽然再三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对他抱持希望,但接到他的来电,康苹心里仍旧觉得甜蜜。
“妳现在在做什么?”
“用你带来的鸡汤帮自己下碗面。”
“身体舒服点了?”
“嗯。舒服多了,谢谢你。”
“不用老跟我说谢谢,我不爱听这个,不过妳若硬要说,我倒宁可多听妳说别的。”
“别的?”
“我的名字。”雷钧慢条斯理地答。“我一直在注意,至今妳叫我,仍是叫『雷执行长』,如果妳真的觉得感谢--要不要从这点开始『感谢』起?”
油嘴滑舌!康苹在心里暗啐。她才不中计呢!“既然你这么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雷钧还以为接下来,康苹会答“从今以后,我就叫你雷钧了”,但听见的却是--
“那我以后就不再说谢谢你了。”
康苹说完,手机那端突然陷入一阵沈默,接着响起的,是雷钧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果真不愧是个律师,思虑清晰,我喜欢。”
什么“他喜欢”?!握着手机的康苹脸颊蓦地烫红了起来。雷钧就这点讨厌,老爱讲这种惹人遐想的话。
“确定妳人没事,我就安心了,好了,去忙妳的吧,我挂电话了。”
“嗯,掰掰。”
切断手机通讯,雷钧转手拨内线叫来管家。
他今天回阳明山雷宅陪爸妈吃饭,刚好方便他联络管家做事。
铃声一响,中年管家立刻出现在书房门外,他毕恭毕敬地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明天帮我准备一锅汤,不过不要再弄鸡汤,要别种煲汤。她感冒刚好,大概也禁不起太油腻的东西,量大概是一人份再多一点……”雷钧低头写下一行字,交给管家。
“中午之前帮我送到这个地方去,指名要交给康苹。”
避家领命离开。
棒天中午十一点,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走进“协合律师事务所”。
行政助理小莓瞧瞧男子花白的头发,又看看他正拎在手里的铁锅,心里忍不住纳闷。“请问您是--”
“敝姓刘。我来找康苹康律师。”
“您稍待一会儿。”
接到小莓通报,康苹走出办公室。远远看见刘先生,康苹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我是康苹,请问刘先生找我--”
“康律师。”男子先恭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将手里的铁锅递出。“这是我们家少爷嘱咐我要我送来的。”
少爷?!康苹认识的人里面,就雷钧一个才会有这么大的派头。他请人送什么东西来给她?康苹蹙着眉将铁锅接过,才惊讶地发现,锅是热的。
“请康律师趁热喝,我不打扰您了。”
将铁锅交给康苹,男子一鞠躬后,随即退出事务所大门。一待男子离开,一旁的小莓立刻飞奔过来探问里头是什么?
“我也不晓得。”
拗不过小莓好奇地追问,康苹当着她的面打开。原来是只小型焖烧锅。盖子一开,一阵肉骨茶香立刻涌进两人鼻腔。
“闻起来就觉得很赞。”小莓惊叹。“也给我喝一点嘛!”
“晚点再说。”康苹娇笑一声,然后盖起锅盖,小心翼翼地将锅拎回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