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说,尼楚赫格格身份尊贵,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没人敢得罪您,所以格格有话尽避说,想做事尽避放手做,翠儿会助您一臂之力。这也算安亲王对您道歉的方式。”
她话中的意思,难道指--珍珠心中偷藏的想法被人看穿,心中难免慌乱。
“确如格格所想。”翠儿敏锐地察觉到珍珠想说什么,她贴身靠近,声音更低:“若半月工夫仍无法说服太后,翠儿会和安亲王里应外和,助您和额森大人逃到江南。”
“哥哥……”珍珠喃喃地唤了一声。平安被召入宫中,她心中对安亲王的埋怨,此刻被他不着痕迹的体贴而消弥,“可是,我走后慈安堂的孩子们怎么办?”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她逃走了,孩子们会成为逼她回来的人质。
“船支全部在『隐苑』后山入湖口待命。一旦事情有变,远遥和承泽亲王会全力协助孩子们安全上船,与格格及大人会合。”翠儿站直身子,恢复侍女乖顺的面貌,只在冲珍珠调皮眨眨眼的时候,泄露出安亲王府特有的轻松特质。
珍珠这才松口气,还未从床上落地,门外便传来了“太后驾到”的传令声。
平安的皇祖母……无视身侧侍女和太监们的齐身下跪,珍珠挺胸站立。
“大胆,见了太后为什么不跪?”小太监尖细着嗓子。
皇太后无语地挥挥手,缓缓走近珍珠。她发已花白,但双目黑亮有神,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不愧是平安的血亲,若说平安像他额娘,更不如说像皇太后。惟一不同的是,皇太后的精明形于外,而平安则深藏在如清泉的眼底。
“为何不跪?”皇太后发话。
“珍珠粗陋。”她盈盈福身,不合礼数也不失礼节。
“有些性子。”皇太后没恼,笔直地望向珍珠不卑不亢的眼睛,“知道为何捉妳入宫吗?”
“不知。”珍珠不曾挪开目光。
“想来也对,平安怎么可能会告诉妳?”皇太后微微一笑,嘴角冰冷。她提到平安时,没有对血脉之亲的温情,只有对大清江山的巧妙算计。
难怪平安说她是千年老妖,珍珠不知怎的,忽然想笑。难道不是吗?眼前的老女人虽保养得当,眉宇间还可看到当年的光鲜,但掩不住岁月的沧桑。面颊干瘪,皱纹道道,确实像有着千年树皮的老妖。
“笑什么?”皇太后有些恼怒。
“珍珠不敢。”她的目光可没这么说。
“哼。”皇太后气得冷哼,甩手坐下,开口直言道:“妳和额森,绝对不能在一起。””
她和平安能否在一起,不是靠外人耍耍嘴巴皮子便能决定的。这辈子,他与她,是不离不弃,上天人地,没人能分开。不信,就走着瞧,老太婆。珍珠心里气愤地想着,嘴上无言,表面上也还安安静静地听训。
“在我们的传说里,若出现了蒙古族的『索诺木讷木结』或者满族的『尼楚赫』,这一朝将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只是传说而已。”珍珠才不信。
“没人能拿大清的基业开玩笑。”皇太后不愧辅佐了三代君王,皇家利益永远摆第一位,不冒半分风险,“更何况这一朝,满蒙两族的预言都成了真,难道不是国运昌盛的预兆吗?”
被权利与熏心的可怜老女人,萨满法师的神鬼预言也相信?珍珠同情地望着她,不再言语。
“妳、妳这是什么眼神!”太后难得被气得拍桌案而起.怒瞪珍珠。
如果入宫第一天就起冲突,那平安、哥哥还有承泽亲王都会很为难吧?这样想着,珍珠垂下头,装作恭顺。
“『索诺木讷木结』和『尼楚赫』是要保持纯洁,隐于世间终老一生的贵人,怎能苟于私情?从现在开始,妳待在宫里,习惯这里的生活。供奉『尼楚赫』的神殿已破土动工,届时妳搬至神殿内,为我大清的江山,奉献妳纯净的一生吧。”太后一副“懒得与妳再细说”的模样,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原来“索诺木讷木结”和“尼楚赫”,与佛教中的金童玉女差不多,需要童男童女之身啊?珍珠从皇太后的一通废话中,找到了她和平安被硬生生拆散的关键原因,也终于明白为何平安一提到他和她的关系时,就会如此绝望。
因为上层皇族的私欲,形成强大的阻力,牺牲他与她的爱情,成就他们的野心。
“太过分了……”下唇被咬得失去了颜色,珍珠不甘心地低语,“毫无根据的神鬼之谈也相信?只为这个让我和平安分手?哼,要我和你们一样当个白痴,下辈子吧。”
第九章
珍珠的“尼楚赫”,是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尼楚赫”。
“啊!榜格、格格!尼楚赫格格!”一群侍女的惊叫声、呼唤声,不绝于耳地从宫墙内的某处传来。有个小爆女抓了急急路过的小太监,着急地道:“太后在哪儿?快去请太后来,格格这里出事了!”
小太监被尖叫声炸得头晕目眩,一时蒙了神志急急地向太后的“栖凤宫”赶去。
“尼楚赫出事了?”太后惊得重重地放下茶碗,从椅上站起。昨天才冷战过,怕不是想不开,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以死明真情吧?猜测到这儿,太后也急了,“她怎么了,快说啊?”
“奴才、奴才也不知。”小太监没看清状况便来急报,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没用的东西。”太后一脚踢去,怒斥道。
“皇女乃女乃别急,儿臣扶您过去。”皇上缓缓放下茶碗,扶住皇太后舶手臂,柔声劝道:“别急坏了您的身子。”
皇太后睁眼瞥了看似乖巧的孙儿一眼,气恼地道:“说得好听。当初要你派人去捉,你一推再推,最后派了三个没用的肉脚,泄了身份,让他们有了警觉和防备。也奇怪,额森那孩子一向乖巧,这次怎么不听话呢?”皇太后在途中唠唠叨叨地问着孙儿。
额森乖巧?皇上心里直叹气。真要是乖巧,就不会偷偷溜出“隐苑”见珍珠了吧?更不会胆大包天地藏起她,直接违抗皇命。皇女乃女乃老了,很多事情已看不真切,实际的皇权,是时候交由他自己手中了,只差某个时机而已……寒光从皇上眸底闪过,但他孝顺地低垂着头,心事藏得极深。
“皇女乃女乃您看着门槛。”皇上提醒她小心,并一同踏入“隐幽宫”。
不用抓小太监来问明,只听院内热热闹闹的一团,便知珍珠在哪儿了。
“左边一点点,还差一点点,格格,啊,快到了,格格加油。”年龄小的宫女们,在树下仰头拍手欢叫着,压根儿没看见身后的来人。
“什么差一点点?”太后随着她们的视线抬头,当即“啊”地大叫一声,“妳在干什么?”
皇上在一旁苦笑着摇头,就知道珍珠不是乖乖地按牌理出招的人。
两只花盆鞋,甚至雪袜都月兑了,东一只。西一只,随便丢在树根处。裙摆被撩到腰间打了个结,露出雪白的长内裤。两只白女敕女敕的脚丫子,正踏在粗糙的、只有手腕粗的树干上。衣袖卷到骼臂上,细长的手臂,正紧紧抱着另一枝树干,大胆地向前挪动。
“皇……皇太后、皇上吉祥。”小爆女们回头看见来人,吓得连忙跪地,忘记了树上的新主子。
“吉祥什么?快点儿带她下来!”太后气得一阵头晕,晃了晃身子,被接应的太监扶住。
“珍珠,玩得有点儿过分了哦。”皇上倒一脸开心。仰头冲她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