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母亲站到父亲身边,心雅跪到父亲面前,仰高脸忧心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爸爸,这件事,你不能全怪妈妈吧?”
木勤天和木夫人同时倒吸口凉气,后者不敢发一言,木勤天则立即炸开雷:“不怪她?!我辛苦为木家劳碌、支撑一个家,她却在背地挥霍她丈夫的金钱养起男人,你居然叫我不怪她--”
“妈妈变成这样是怕寂寞,爸爸难道不该负些责任吗?”心雅严肃道,“爸爸在外面也有情人吧?”
这句话将木勤天所有的申辩堵在喉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此时才发现他对这个女儿了解得太少。极少出门的她怎么知道--
“--曾经看过她与爸爸走在一块的背影……她--像妈妈?”
听到这话,木夫人难以自抑地“呜呜呜”痛哭出声。嫁人木家二十余年,直到女儿成人,、她才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丈夫爱她竟不够深。梦雅上大学后,与心雅向来有隔膜的她等于是独守空房,度过每一个无望的夜晚。
他不爱她啊!作为他的妻子,叫她情何以堪?
“妈妈的哭声,常常这样在半夜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响起,爸爸,你都不知道吧?”心雅一反常态地护着瘦弱的养母。她不怪她平日里的冷淡,因为插入她与爸爸宁静婚姻生活的是她的亲生母亲与她,是她的到来打破一切的假相,让人难堪的事实才被赤果果地展示到所有人面前,逼人面对。
“可当年她逼走你的母亲--”
“那是她作为一名妻子捍为她的家庭所作的正常防卫。如果父亲要怪,只能怪你用情不专,不能将一份爱情坚持到底,到最后,伤了你曾经爱过的两个女人。”要是父亲能如昊然般决然,一但发现事情与所想不同,便果断下结论停止错误,在婚姻与爱情中选择其一,两个女人受的伤害,可能在二十多年前就减到最小;要是昊然如父亲般蒙蔽了双眼,那她与梦雅,只能重复父辈的错误。
女儿的责备,有力地鞭打在木勤天的心坎间,多年腐烂的伤口,汩汩流出脓血。若知今天景象,当年他就该毅然决然地选择什么、放弃什么,何必如今回首,笑人生镜中花梦一场!
“雅雅……”木夫人悔恨莫及地攀住心雅的胳膊,流着泪水的眼,让她清楚地读懂她要说什么。
其实在她喊出本属于她的昵名时,母亲想表达的歉意就十分明晰了。心雅将母亲的手拉起来,牵着它,到木勤天的面前,催促着:“爸爸……”
木勤天终于滑出两行迟到的眼泪,他不得不输在女儿强有力的指控里,反省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是因为他给予的痛苦,虽然选择以失去道德的方式进行报复,但她若错,他则大错。哭泣着抓紧她的手,他愧疚地握住它深深痛哭着。眼前丈夫以这种方式原谅她并企求她的原谅,又羞又悔的木夫人也靠在他膝头难过地流泪。
完成任务的心雅轻轻呼口气站起身来,怕打扰到他们小心地退后,还未步上楼梯,便发现昊然不知站在楼梯上多久了。
手牵着手一步步拾级而上,心雅斜斜倚着昊然,吸收他所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待进入她的房间后,她才想起来追问道:“雅雅呢?”
“边哭边睡着了--还是个孩子嘛!”昊然叹气,“你叫她雅雅,可是木伯母刚才……”
就是这个“雅雅”惹的祸!明明作为姐姐的她先有了雅雅的名字,怎么妹妹会抢先?若不是在宴会上听到这声呼唤,看到健康神似当年脏兮兮小女生的梦雅,他也不会头脑发热邀她跳舞。
“外婆说,我还在妈妈肚子里时,父亲就已取好名字,乳名是雅雅,所以我才会有这个名字。直到五岁时被接回木家,迟我两年出生的梦雅也被称呼雅雅,因而我虽是姐姐,但是--”
一个乡下长大的小丫头怎会懂得凭借父亲的疼爱夺回本属于她的名字呢?况且父亲时时不在身边!木家实际做主的,是木夫人啊!昊然感喟她多难的童年,补偿似的唤了声:“雅雅……”
“--继续!”眼见父母亲有机会重新认识彼此,心雅觉得往日受的苦都不算什么,只要她最爱的人在她身边喊她最珍爱的名字就好。
“雅雅……”他浑实的男低音震得胸膛嗡嗡作响,靠着他,心雅偷偷边流泪边笑。如果不是昊然教会她如何爱人与被爱,刚才的她真不知该如何劝解父母。回应他对她深情的呼唤,她在心里悄悄说着:我爱你哦!
“睡下吧!”看她心力交瘁,昊然心疼地扶她躺下,掀开薄被盖住她蜷成一团的身子,“冷吗?”
牵着他的手不放开,还将它拉到自己的耳边枕着,心雅双手紧紧抱着他的手,如温暖救星般对待,“不冷。但不要走,好吗?”
他的可人儿,终于脆弱到依赖他了。看到她在楼下大人样散布爱的道义,他还以为她瞬间成爱神了呢?原来,只是调皮假扮的小天使。昊然依言躺在她的身侧,守护似的环住她的肩,用吻吻去她脸颊上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的雅雅,学会爱,并且敢爱了。
第九章
木心雅要入院接受手术,这则消息对如今的木家人可谓大事一桩。生分多年的木勤天和妻子,终于在女儿极力怒斥下,开诚公布地彻夜长谈,谈到最后,不禁回忆起年青时的种种美好。爱情虽悄然渐无,但夫妻多年,牢牢结蒂的亲情将他们紧紧锁在一起,何况他们还有一双贴心的女儿。
“雅雅,左手边的柜子是你爱的零食……”木夫人呆呆立于病床头,不时回首瞅着莲池屏风外与塞洛斯交谈的丈夫。昊然昨晚在公司加班一直未归公寓,说是今早会直接来医院,梦雅回家为心雅取大件的衣物,刚出门时听到天气预报,说两天内会有冷空气降临。虽说是在医院里,又身处专属病房,但木勤天就是放心不下,叫小女儿回家一趟--留她一人在病房,以失责多年的身份面对大女儿,要她此刻说出温馨感人的关心话语,她实在说不出口。
“妈妈。”知道她惭愧,心雅体贴地剥了颗开心果送到母亲嘴里,“笑口常开哦!”母亲与父亲的春天总算重来,她希望母亲幸福,也希望一直渴望有人关爱的父亲也能幸福。但愿母亲能以相知多年的身份,打消父亲身侧她亲生母亲替身的阴影。
“雅雅……谢谢你!”她悄然低声说着。从那夜后尚在调整心绪的她只知嘱咐厨房做营养又美味的东西让她补身体,为入院作准备,这声感谢,是她思考多日的结果。她衷心想表达的,真的只有这一句。
“妈妈,我知道。”她看她的目光不再是高高在上时,就知道她已走进她的心里,“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爸爸,最近他常回家吧?”
想到回头的丈夫,木夫人含笑点点头。正说着,木勤天进门来唤她一同到塞洛斯办公室接受心雅的院前调查。
送走母亲,心雅手没闲着地继续剥着开心果,隐藏的坏脸色,此时才旁若无人地显露出来。狠狠喀下开心果外壳,立刻收到“报应”地捂着嘴缩起漂亮的五官。然后听到开门声,两天不见的人走了进来,誓将所有不快都认定到他身上,心雅报复似的将脸压在柔软的床上,耍起小脾气。
“在门外都听见你喀它的声音了。”昊然心疼地扶她坐起,拉下她遮掩的手,“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