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你不会说别的话了吗?”
“……”
“说话。”
“今天晚上太阳看不到了。”
“白痴!说话。”
“阿垣接的什么工作?”
“……你这个人!难道对我什么要说的话也没有吗?!”
“难道你指望我对你说肥皂剧里女主角的那些台词吗?”
“……”
原犁雪气结,正想说话,倏然停住,天生的敏感让他隐隐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似乎发生躁动。
那时候有事故发生。
大地在突然间开始震动,满街的灯火黯了黯,随后一声巨响炸在所有人的耳边。
混乱中他们看到城市的遥远一端冒起了纯黑的烟。这个城市许多年没看过的代表污染的黑烟,有一瞬间几乎把整个天幕都盖满了。
原犁雪看着那个方向,然后他说:“事发了。”
简安然问:“什么?”周围一片惊呼和猜测,还有余震在耳边造成的轰鸣,她不得不提高音量。
在混乱和嘈杂以及黯淡的灯光下,原犁雪大声叫起来:“事发了呀!”
第二章
那曾经以为美满的传奇
简安然宅。
委托。
“……十一月十七日的那场爆炸几乎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聋了。我们在ERl研究所原来矗立的地方,看到的除了断壁残垣就只有凄切哭泣的缺少了身体一部分的人们,以及已经冰凉的、无法开口再说一个字的尸体!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公民,我不得不站起来好好地问一句:霍氏到底要做什么?!他们的所谓神秘生物研究所在研究的究竟是些什么?!……”——摘自《说法》。10.17
“……在那场不幸的意外事故发生的当天,我的妹妹霍青衣也在ERl研究所呀。那里如果真的有什么大危险,难道我们会放她独自去吗?那只是意外而已,霍氏对此会有所解释……什么?什么叫做我和青衣有隙?你知道吗,这样叫做诽谤!你是哪个报社的记者!……”——摘自《今日快报》。10.18
“霍氏千金消失无踪,生死谁人知?”摘自……
委托一:参照以上资料始末,搜寻少女霍青衣确切死亡的证据。法律认定死亡的同时交付酬金。10.18AMll:00
委托二:参照以上资料始末,搜寻少女霍青衣。10.18PMl:00
“……”
“真快。”同为赏金猎人的陈九洵打破客厅的沉默,一反平常的大大咧咧,带着一脸的冷峻说,“有钱人果然不同,这么一天的时间,找死人的找活人的任务书都递上来了。可是却没有人能递一张查究爆炸始末的委托任务。”
原犁雪说:“因为其他受害者是市民,市民没有钱。”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幔深深吸了口气,也冷笑了,“而猎人是为钱而工作呀。”
简安然没有说话,仔细看完传真,问他,“犁雪知道有关霍家的事情吗?”
“……和我家是世交。生意遍及各个领域,但是近年来似乎在他们的私人生物研究所里投入特别大。”他背转身子,眼睛里闪着诡异的波光,“据说,还做过生化人。”说着,又忍不住冷笑起来。
“你好像在生气?”简安然问,“是因为那个叫青衣的女孩子吗?”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也不过是和我一样,从出生就注定了要为家族奉献一生的人啊!母亲来历不明,不够出身高贵,父亲也早不能庇护,艰难地和母亲生存下来——今天以自己的死亡或者失踪为家族的名誉作了证明,‘因为她也在研究所,我们不可能害死亲人,所以这件事情是意外’啊,以自己身上的血统来做个注脚,想必她很为自己作的贡献而荣幸!”
原犁雪大声叫着,只觉心头硬着什么,迫他要不停地说,把什么都吐出来。他大声说:“那母亲的两个孩子,第一个是死了!天知道是怎么在襁褓里失去了呼吸!这第二个,终于也在今天完了!”他捂住脸低声说,“……算什么母亲,等事情发生了再哭,让自己的精神经常错乱来逃避责任……现在再悬赏,最多也只有一具尸体啊。你们这些女人,这些母亲,为什么老是连勇敢地伸手护住自己和孩子都做不到?”
他把脸埋进掌心,感觉简安然轻轻走近,在凝望自己,低声说:“别管我。”
简安然沉默着,看着原犁雪很想对他说不要再难过,但犹豫后她还是决定说想说的话:“不能依靠别人,那只好靠着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呀。就算力不能及,也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来保护重要的人好了,老在埋怨别人做得不够好,不体会母亲在特定地位的无奈,太自私了。”
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个,没料到她开口就是这样的批评,原犁雪涩然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孩子期待亲人为维护自己而努力的姿态远比能否卫护要重要,不知道对那柔弱的母亲不懂得保护她自己深切的恨……原犁雪没有再说话,有些事情,果然还是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分担吗?
然后他说:“我先回去了。”
“……”
看着关上的大门,被原犁雪的突然爆发震呆了半天的陈九洵问:“安然,你是不是说得太严厉了?”
“严厉吗?”
“犁雪那样倔强的人,只有对你,才会把心里想的事情袒露出来的啊。即使不温柔地安慰——我知道你做不来那种事情的,又何必说那种冰冷的话伤他?”
简安然沉默着,良久后说:“就这一个讨论,我永远无法妥协。他从小受好的教育,过着好的生活,所以他有资格为家庭的勾心斗角烦恼或者细致的情感波动而痛苦。”简安然望向陈九洵,“但是我们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呀,考虑的是生存,为没有亲人在被子里偷偷哭泣,那时候想的永远只是若有亲人就好了,拼了命也要保护她,怎么会对她有要求?”
简安然看着原犁雪慢慢从楼下走过,“那时候想,有个亲人就为她做世界上的任何事,绝对不让任何人欺侮她,怎么会想反要她做力不能及的努力?那样任性的话会觉得老天都要谴责的。很想要亲人……九洵,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是的。”陈九洵低声说。
简安然在窗前看原犁雪走进树林,雪白的牙齿在唇上咬住,手指无意识划过玻璃窗,清丽的脸庞上掠过苦笑,“但是这样子,又算吵架了吧。”
“会长,和什么人吵架了吗?”
原犁雪在餐厅里,忽然听到如是说。
吃晚饭的时候,阿宗拿着盘子坐到这桌来,和莫垣低头谋划着圣诞节目,突然抬头看着原犁雪认真地问。
原犁雪没情没绪地搅着饭碗,“看得出来吗?”
“你的周身都散发着阴郁的‘气’呀。”
“……”
莫垣笑,“阿宗的口气好像很诡异。”
“其实我以前被称为‘占卜乌鸦’哩。虽然不是好的称呼……以会长的个性看,其实吵架也是与人交流的方式吧。但是这种方式和效力强的药一样哦,小用是好的,如果用得太频繁,也许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会在最近造成痛苦呢。”
莫垣说:“比如——大麻。”
“……”搅着汤料。
莫垣说:“再比如——朱古力。”
“……”搅着汤料。
阿宗忍不住好奇地问:“朱古力?”
莫垣微笑着看一脸阴沉的原犁雪,“会蛀牙。”
原犁雪没说话,一抬手把整盘套餐干净利落地倒进桌边的垃圾桶,“还比如——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