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尧姝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要还原真相是指什么,但她还是回答了他问的问题。在说了年月日和时辰后,她看著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给我看什么了吧?”
聂旸还是把资料握在手上。“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母亲病危时,听说你曾打电话要联络齐伯伯,可不可以告诉我,告诉你他的去处的人是谁?”他早知道是谁,只是藉此想点醒她些什么。
“……是他的夫人。”事隔多年了,可至今她还记得吴淑媛告知她,齐允中在另一个情妇那里过夜时的嘲讽语调和剌耳的话语……你不会以为齐允中那种多情种,只有你妈一个情妇吧?告诉你,你妈这一年来体弱多病的情况,已经令他很厌烦了!他现在就在另一个情妇那里,你要不要打电话过去,好歹让他知道你妈快不行了!
听完那些话,她就把电话挂了,因为她的心已经冷得结了冰。
她可怜的妈妈病危,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却不在她身边,不在也就算了,竟是在另一个情妇那里!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聂旸意有所指的说:“齐伯母的话……你相信?”
“在那么危急的时刻,她有必要骗我?她甚至要给我电话号码,叫我自己打到另一个情妇那里找他。”
“号码她真的给了吗,而你又真的打过去了吗?”见她沉默,他一笑。“有些人胆大心细,他们喜欢以胆搏胆,反正输了也只是给拆穿西洋镜而已,可赢了的话,那目的可就达成了。”
封尧姝的眉皱了起来。“我不相信在那种时候,面对一个已经没能力再和自己争什么、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有人还嫉妒得起来。”
“尧姝,你虽然身为女人,可你实在不够了解女人。当一个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而嫉妒另一个女人时,且别说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了,即使是死了,她都还是能嫉妒,更何况,齐伯母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她知道你和齐伯伯间一直有心结,也知道如果你母亲死了,她就再也没有理由不让你们姊妹进齐家大门,所以,以一通电话加深你们父女心结,且又能解决接下来的问题,那何乐而不为呢?”
聂旸解释得合情合理,连封尧姝都有一种对当年的事豁然明白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你私下臆测,并不是真实的。”
他笑著又问:“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当年你母亲走的时候,齐伯伯并不是如同你所听到的那样,是在另一个情妇的温柔乡,而是真的有要事走不开,你是否会原谅他,甚至……认他?”
她沉默了。当年要他前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就是她愿意认他的最后机会。
“理由呢?”
“理由在里头,你看了自然会明白。”他将资料袋交给她。
封尧姝抽出袋子里的资料,是一份医生为病人开刀的纪录,翻了几页后,她看到了一处用红笔圈起来的地方──
民国OX年OX月OX日OX时。
病患姓名:罗英风。
主治医生:齐允中
封尧姝讶异的抬起头来看聂旸,因为这正是她打电话找齐允中的时间,而在三个小时后,她的母亲就辞世了!
也就是说,当吴淑媛说齐允中在另一个情妇那里的时候,他实际上正在手术室替病人开刀。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吴淑媛要这样骗她?太过分了!
一时间她的心情更紊乱了。
察言观色的聂旸乘机说:“其实你对齐伯伯的恨意,全是因为替自己母亲的不值,事实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这样,与其用想像的,或是经由别人的话去评断一个人、一件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对方?”她的性子真的是很ㄍ一ㄥ。“你是他女儿,有权利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心中怅然不已,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好像知道很多他的事,就由你来告诉我吧,”她现在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允中,那个她该要叫爸爸的人。
“我的确知道很多事,可我不会多嘴,那些事该是由你去朋他,由他自己来回答的。”
“我不想见他。”她半覆眼睑。“虽然明白了一些事,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了转机,可我需要时间调适。”
“你需要时间,但他不见得有时间。”这几天齐允中的身体状况还是时好时坏,因为他不愿意住院,情况更是麻烦。“你知道他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吗?情况不太好,我打算这几天努力游说他到美国动手术,迟了希望就更渺茫了。”
她是听齐秉萱提过,可……“情况这么糟吗?”
聂旸看著她。“你得来的‘事实真相’有一点倒是真的,齐伯伯是真的希望凑合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了下她的脸,奇迹的她并没有闪躲。“他是医生,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走,因此希望在他还活著的时候,把你交给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封尧姝的心情激动了起来。
在她成天因为母亲的事而恨他、诅咒他的时候,他却是努力的在为她的一切作安排……
“我……”眼泪决了堤,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父亲”落泪。
“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去看看他。”封尧姝到齐家看齐允中的事,应该不用偷偷模模,也许是因为他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因此一向很有意见的吴淑媛最近也安静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头,此时,聂旸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起了电话。“喂,聂旸。嗯?怎么会这样?!”他的眉宇拢得很紧。“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封尧姝看他神色不对,急忙问:“怎么了?”
“齐伯伯心脏病发,目前正送往医院──”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感笼罩……
第十章
长长的医院回廊上,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从停车场到医院里,封尧姝和聂旸几乎都是用小跑步的在赶时间,生怕晚了一步,人生缺憾又多了一桩。
来到急诊室外头看到吴淑媛母女,聂旸远在数步外的距离就问──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吴淑媛看到封尧姝也一同前来显得有些讶异,不过她今天的态度较之从前,已经算是难得的客气了,以往的她一看到她,不是口出恶言,就是要佣人把她当狗一样的赶出去,可现在……
叹了口气,她说:“情况稍稍稳住,他正渐渐恢复知觉。不过,主治的蔡主任也说,再不决定开刀事宜是不行了。”
聂旸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我用的是美国最新的控制药物,在没有特别的情况下,该能够稳定心脏病患的情况才是。”这药物是暂时性的,因为副作用不小,因此不能常用,而它的研发部分,他在学生时代就参与了,对它的效果深具信心。“齐伯伯的情绪不稳定吗?”
吴淑媛看了一下坐在聂旸身旁的封尧姝,然后横了齐秉萱一眼。“你问她吧!”
齐秉萱从方才到现在都是一脸沮丧的样子,模样像是闯了大祸,等待被责罚的小孩,和平常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和朋友讲话时,爸爸就站在我的身后,我……”
“你只是和朋友讲话,齐伯伯就气到心脏病发?”聂旸明白问题只怕就出在内容。“你们的内容想必很特别吧?”
“我……”齐秉萱害怕的看著他不怒而威的样子,虽然好像没生气,可他的眼神竟令人打从心底的冷了起来。她求救似的看著吴淑媛。“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