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颖希打从心里希望董尚德放弃他接下来想揭露的意图,紧握的拳头里,她的指甲陷人掌心带来微微痛楚。
??“不……不要……千万别说……”她喃喃自语。
??董尚德一个箭步上前将曾颖希搂入怀里,而心思紧张的他无暇顾及倚在胸壑里的娇躯稍嫌不自然的僵硬。他所有的思绪全专注于他接下来想开口的事。
??“嫁给我,颖希,我们结婚吧。”先前构思的漂亮句子全派不上用场,董尚德他只记得最重要的这句话。
??“我……”曾颖希语带迟疑,她最不希望的事终于发生了。从此刻起,所有的事便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大步走去。而她只能眼睁睁于它后方看着,无能为力。
??“你放心,结婚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工作。不会因为婚姻牺牲你的事业。”董尚德保证着,他认为曾颖希担心的是这点。
??“为什么突然向我求婚?”曾颖希冷静地推开董尚德,同时提出她的疑问。“我们原本不是说好两个没有负担地在一起就好了?怎么你突然改变主意?”她相信事必有因,她只是想了解而已,她不希望自己在匆忙间作出后悔一生的决定。
??“我……”董尚德掏出口袋里的小礼盒,秀出埋头的戒指。“我只是觉得我们也该定下来了。”然而这话说得教他有些心虚。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我们结婚吧。”他取出戒指想戴入曾颖希的指间。然而,曾颖希却收回自己的手。
??“不。”曾颖希眸光中带着些微忧伤看着一脸受伤神色的董尚德,她还是淡淡地摇摇头,她无法答应。
??“为什么?”董尚德不解地问着。
??曾颖希挪了挪脚步,整个人隐入走廊的阴影中,而她哀伤的眸子仍注视站立于霞光下,面容中带着疑惑的董尚德。蓝灰色的影子盖住她的脸庞,使得她的神色变得不真切。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曾颖希便要答应,只是内心升起一股犹疑使她依然选择婉拒,因为她还没做好准备。不是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而是有另一股说不上来的原因教她明白,她要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董尚德不死心地问着。
??曾颖希唇畔滑出一抹虚弱的笑意。“你身上有雾的香味。”
??就是这个味道惊醒她的理智,让她嗅出隐藏在董尚德突如其来的求婚事件底下有着另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也许连董尚德本身都不曾发觉。男人有时候迟钝得过分。
??“什么?什么雾的味道?”董尚德有些恼羞的微怒。他着实不喜欢曾颖希有时爱玩哑谜游戏的个性。他猜不出曾颖希的真意是什么!他真的不擅于猜谜。
??“对不起。”曾颖希叹气似地说着,随后身影隐入阴影中,走向后方。留下董尚德独自站立长廊中。飘过天际的云层此刻遮住日光,整座长廊顿时——暗了。
??Theshop的灯光半暗,店里的客人也了然地朝梁书平捎去一记微笑后离去。梁书平定下的营业时间是至午夜一点结束,而他多半在十二时半时将店里的灯光调暗,留下吧台的两盏鹅黄色的装饰灯,无声地通告离去时间将临。常来的客人也不多问,有时这种无言的默契胜过千言万语。
??梁书平等着靠窗那儿的最后一位客人喝完他桌前的花果茶。他知道他是一位报社记者,刚赶完截稿时该交出去的新闻文稿,习惯性地来这儿坐坐,点壶茶,休息一下,等养精蓄锐,回复体力后,再回报社去赶另一次工作的高峰期。瞧他外衣有些凌乱,眼下透着疲惫,梁书平总在这时体贴地为他播放平和的乐曲,让他能够不设防地享受这一段悠闲。
??人总是需要一个将情绪归零的时间,将心头那些纷纷扰扰的情绪全部归于零点,让思绪沉淀,重新回到最清明的时分,然后再度提起脚步走往新的起点。
??总在差三十秒一点钟时,那记者起身,将该付的金额置于杯盘之下,然后潇洒离去。梁书平莞尔,前去收回残杯,同时走出门外要将外头的电动门拉下,锁上门,然后一天就宣告结束。
??不过突然间,在他背后传来一声怪异的呼喊声。声音中带着不满疑惑及伤痛,不像是正常人会发出的叫喊,应该说,接近受伤的野兽才会有的叫声。
??梁书平连忙回身看个究竟。不看还好,一看,赫然是董尚德!他跌跌撞撞地走来,还不时演出濒临四脚朝天的惊险画面。梁书平急忙上前扶他,而在闻见他身上像是跌入酒精池里的气味时不自觉皱眉头。这董尚德不晓得拿多少加仑的酒精往身上倒,光是嗅到那股味道,酒量浅薄的人想必脸就红了。
??他用力地撑住董尚德沉重的身躯,而后者不时朝空中挥舞的手臂更是险险地要从梁书平鼻梁上擦过,这漫无章法的动作教扶他的人更是难为。再加上一个人失去理性知觉后,身体会异发沉重的奇怪现象,梁书平想好好地将董尚德扶入店里,还真不是件简单的差使。
??边扶着他,梁书平边打量董尚德。从未曾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像来都像个都市雅痞的他,总是光鲜亮丽,也许不打领带,但身上的衣料可都是一等一,某大设计师品牌的,站在街头总有个模特儿的架势。记得曾颖希提过,他还有回差点被厂商相中演广告主角哩!
??可是在这个当下的董尚德却完全不是那回事,该好好留在颈子上的玛丽莲梦露领带这会儿像不值钱的布条挂在领子下,梦露的脸蛋儿还被外力挤压的不成脸形,衣摆半拉在外,七摺八皱,还不晓得沾上什么颜料还是油彩,一块酒红色的半圆形色块粘在口袋上。
??梁书平用指尖沾了些凑到鼻前闻,原来是大红色的著茄酱!他有些看不下去地叹了口气。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董尚德呈大字状地摊在椅上,不过董尚德也只维持了这姿势几秒钟,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轰”地一声趴在桌上!
??这意外的巨响教本来趴在墙角安睡的猫儿咪咪“呀”地一声跳起来,毛发直竖,小小身躯绷成弓状,目露凶光,一脸不善地瞪着那始作俑者,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前去咬人!
??“乖,没事。”梁书平连忙蹲安抚猫儿的情绪。“他醉了,别欺负他呵。”
??天大地大,会给食物的主人最大。主人都开金口了,猫儿也只好悻悻然地坐下,舌忝舌忝脚爪,长长尾巴在地板上滑来滑去。
??梁书平为董尚德盛来一壶温茶,浓浓茶香教董尚德不觉张开眼瞳,涣散的眼眸待看清来人面容后,才恢复几丝清醒,他冲着梁书平绽开一个带歉意的笑。
??“是……你啊……”董尚德摇摇手,不过抬不高的手一下便落在自己的膝头上。“不好意思……打扰了……”
??“先喝杯茶吧。”梁书平含笑递去热茶。董尚德听话地接过,一口饮尽。
??“怎么了?醉成这副德性,都不像平常的你。”梁书平拉过一个椅子坐在他面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董尚德无奈地摇摇头,像消了风的气球摊在椅背上,整个身形像缩小了一号似的。
??“就算我帮不上忙,不过最起码可以当你情绪的垃圾桶。”梁书平真挚地拍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