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的记忆才是一把凌迟自己的心的匕首……
??苏震岳疑惑地瞅着若有所思的曾颖希,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在心里压抑着某种思绪而且不肯说出口。其实自认识以来,他便常发现曾颖希在发呆时眼瞳中常出现一抹浅浅的忧伤,而这抹哀愁亦成为她面容上固定的基调。不知道曾颖希自己是否意识到,她总在不经意时自唇畔逸出一声轻叹,而且这缕轻愁原不该出现在生活可称得上快乐的她身上。
??苏震岳垂下视线,咬口手里的饼干,他其实不喜欢窥伺别人的心事,虽然他想帮她,不过也得当事人自己提起他才有置掾的余地,不然他也不便插手。
??“想什么?”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曾颖希被他猛然一问,呆愣了一下,才给他一个含着歉意的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自玻璃维幕往外看,可以看见十七楼下车水马龙的景况。耸立的建筑物下的人或物皆缩小成指尖的玩物似的,瞧它们熙来攘往,不知为何忙碌。仁立其上,隔着玻璃窗,似乎也将自己和人间隔离,成为寂寞的旁观者。
??庄筱亚双手抵着冰凉的玻璃默默凝望着外头景色,静静悲悼自己的愁绪。
??董尚德拿着一大份档案走来,见她独自立在窗畔,脸上带着愁容,唇畔滑出一抹芜尔,跟着脚尖悄悄走去,趁着她没注意他的举止,拿着那些档案往她后脑勺打去!
??庄筱亚大惊,忙抚住自己的脑袋,望向来人,发现是董尚德后不悦地瞅着他。
??“你怎么了?”董尚德收起促狭神色。
??庄筱亚吸吸鼻子,抿抿唇片,设法稳住自己的心情,逞强地说着:“没事。”
??“真的没事?”董尚德缓下脚步,背倚着玻璃窗瞅着她,这妮子藏了些话没说出口。如果他连这种幼稚的演技都看不出来的话,他不就白混这么多年。
??“上头的要把我调到郑老头那儿去。”庄筱亚以指尖揩去眼角的泪滴。“我没法子拒绝。”
??“没什么不好啊。”董尚德不怎么在意。
??“可是我就不能常常看见你了。”庄筱亚眼眶含泪,怔怔地望着他,像是要将他的容颜记在心底似的。
??董尚德心中一箭,一阵强烈的情绪像海啸似地窜过他的身体,从耳根后刮起一阵热流,他略显不知所措地望着庄筱亚。
??“吓了一跳是吗?”庄筱亚从泪光中绽出笑颜。‘’这么明显,难道你从来没看出来?”
??“看……看出什么?”
??董尚德开始结巴,双手不知摆哪儿好。突然间他感觉空气有些沉闷,喘不过气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乍听她的话语而慌了手脚?而这股在心里扬起惊滔骇浪的又是什么感觉?
??他偷偷以眼角余光瞅着庄筱亚,为什么他的心一直不听使唤地跳着?就像当初第一眼见到曾颖希时的感觉。
??“上头和郑老头不合,想以我为棋子,看看能不能把他逼走,如果他因为我是新手常出错而开除我的话,他就得因为悖离公司的命令自请辞职。”庄筱亚低下眸光。
??突然间她像受惊的兔儿似地倚入他怀里,玲珑娇躯贴着他的线条,董尚德无法言语,双手大张不敢碰她分毫。她身上的香气在他鼻端变得格外清晰。
??“这……看开点,你不会有事的。”董尚德呐呐地说道,他也只想到这句话而已。
??“你真这么认为?”庄筱亚扬起眸光凝睇着他,水波似的流光似乎将流进董尚德的瞳仁里。
??“嗯……唉……”董尚德不敢迎视她的目光,脚步悄悄地挪了一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音仍未落,董尚德已跑得不见人影。庄筱亚转个身子盯着玻璃窗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及董尚德愈来愈匆促的背影,泪痕未干的唇畔凝着一朵浅浅的狡黠。
??杂志编辑办公室里头沙沙沙全是翻动纸卷和列印声,而电话声更不时响着,一声高过一声,催得让人有些心慌。而印刷厂的人员更不时和他们争论关于印制方面的细节。每回到截稿的最后关头就是他们最混乱的时刻。
??曾颖希单手支颚莫可奈何地翻动手中的文稿,她负责的部分大致完成了,就差林如冰的那一份。赶出情人节的特集,白人节的专集,林如冰连出两回岔子,没料到连这个月,她还是拖稿了。她淡淡地叹口气,看来这个月又得和印刷厂的小弟打商量,请他再给个人情,再通融一回。
??她合上那些校对无误后的稿件,疲倦地揉揉太阳穴。在此同时,四周突然间异常的安静教她感到奇怪。是怎么回事?不然怎么一点声音都没了!她抬起头来,发现董尚德闷声不吭地站在她桌前。而他面容中那抹不安与谨慎也教她大惑不解。
??“尚德,你怎么来了?”曾颖希摘下眼镜。四周工作伙伴的眼神中亦透着奇异的光采,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眸光中透着难掩兴奋。曾颖希抬头望着董尚德,他沉默得诡异,和平时的他大不相同。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事不对劲吗?
??突然间一大束的玫瑰花迷眩了她的视野!满眼的香槟色玫瑰粉扑扑地从董尚德背后出现,不得不教曾颖希大为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颖希,我……”董尚德吞吞吐吐,说不成完整的句子。
??后头那些探照灯似的目光简直要把她整个人射穿似的,就连那个印刷厂小弟也加进来凑热闹。曾颖希抬手制止董尚德继续发言。属于女性的灵敏直觉告诉自己,他想说的事最好别在众人前开口。
??“尚德,我们到外头谈吧。”曾颖希匆匆收拾桌上的物品,拉着楞楞的董尚德逃离这办公室。
??站在午后阳光炽盛的走廊上,曾颖希和董尚德沐浴金色流光之中。
??董尚德手中仍捧着那束玫瑰,他的瞳光紧紧锁住她姣美的脸庞。她是曾颖希,他所爱的女性。董尚德心中默念着,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带着一种催眠似的强迫意味。
??曾颖希定定凝视着他。她可以察觉到似乎有什么重大的改变即将出现。这认知教曾颖希有些惊惶,教她打从内心深处生起一股凉意,因为她不喜欢“改变”这件事的本身,因这意味很多的事不能再像现在一样,而且改变永远是不可逆的结果;那么以往她所苦心否认的征象,不想去碰触的部分,都将漠视地的心情,—一浮现。
??这不是她乐于见到的结果。
??若将命运比做相衔接成串成一巨大系统的齿轮组,当一枚开始转动之后,这群组中的每一枚齿轮亦将启动,一个带动一个,环环相扣,从此刻开启的未来便一步步滚来,朝你逼进,不管你是否愿意迎接它的降临。时间之流便是以这副模样专制地运转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掌管命运的三姐妹女神如此制定她们的游戏规则,就连全能全知的神谛亦无法挣月兑这法条,而她们三人则隐居黑暗深渊里,传送三人共有的唯一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照看所有的一切。
??若要阻止这巨大的齿轮,除非担任推动巨轮的人抢在推动它之前,放弃转动它的念头。否则一旦启动后,便无法回头,自齿轮底下延伸而出的宿命如那流水,逝去的便流走了,没有回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