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醉酒的人就是不好伺候啊。一向娴静的太太居然也会喝得这么酩酊大醉,难怪先生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当然了,从太太嫁进门以来,他的脸色根本就从未好看过。
新的一天,一室阳光灿烂。
罗淮坐在办公椅中一边签文件一边听秘书汇报一天的行程安排。内线电话响起来,他抬手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助理秘书的声音:“罗总,您家里的管家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找您。”
罗淮签完一份文件搁下笔道:“接进来。”
接通了,电话里传来云嫂焦急的声音:“先生,我是云嫂。”
“云嫂,什么事?”
“是太太,她病了,发高烧。40度6,人都烧迷糊了。”
罗淮拧了下眉,沉声道:“病了就送去医院,这点小事没必要打给我。”
“可是……”云嫂大概是听出了他口气里的不耐烦,结巴着小声道,“可是太太她不肯去。”
都不知道她还这么有性格,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居然耍性子。
“那就叫家庭医生到家里来。”这么简单的事他不认为云嫂会不知道。
丙然,云嫂连忙解释:“太太也不让我请家庭医生。”
“那就照她的意思做好了,不用理她。”罗淮口气不善地回一句。
“先生……”云嫂在那边犹豫着,一时无法确定主人是在赌气还是说真的。
罗淮眉梢的郁色又加重几分,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顿了片刻,理智地安排道:“打电话给李医生,让他尽快赶到家里去。至于太太那边,你不是说她人已经迷糊了吗,哪还有空管你做什么。”
“是,我马上就打电话给李医生。”云嫂得到了指示,心里踏实了。如果太太醒了后万一要发脾气,也只会找先生麻烦。她是老人家了,可经不住他们年轻人之间的斗气折腾哪。
第1章(2)
币断电话,罗淮下意识地失了会神。
突然生病发烧,不用说一定是昨晚睡地板的关系。她不是口口声声要享受贵太太的生活吗?原来就是这么享受的。当然,这不关他的事。
傍晚时分,晚霞映染了半边天空。银灰色的跑车拐了个弯驶进花园。
将车开进车库停好,罗淮提着公事包往主屋走。刚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云嫂一脸焦急地站在台阶上朝他这边张望。见到他走进来,她赶紧小跑着迎上来。
“先生,您总算回来了!”还破天荒回来得这么早,总算谢天谢地。
“出什么事了?”罗淮停下脚步问。
“是太太,她不肯让医生打针,连药也不吃。”云嫂小心禀报着,看着主人渐蹙渐深的眉梢,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下来。
又是她。耍性格很好玩吗?也未免耍得太过火了点。
罗淮没再说话,松了松领带朝主屋走去。
夕阳落了山,天色尚未退尽,留下橘色的霞云点缀着窗外的一方世界。
床上的人沉沉睡着,因为还在发烧的关系,脸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背着光,懒懒斜坐着一道坚实挺拔的人影。
坐了很久,坐到耐性已经磨光了,然后他冷淡地道:“醒了何必再装睡。”
原本双眸紧闭的人闪了闪眼睫,眼睛缓缓张开。
一室静默。
他扯了扯嘴角,嘲然问:“怎么不说话,你的口才一向很好不是吗?”甚至凭着她一副特令独行的好口才,才有机会当上了他的秘书,然后坐上罗太太的位置。
“我不舒服,如果你是进来找麻烦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拽高被子将脸埋进去,翻了个身背朝他。
头痛欲裂,她就是有再好的兴致也没了那份体力来支撑。今天不想跟他闹。
“为什么不肯看医生?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别表现得那么幼稚。”他从沙发里起身,走到床边站定。
又不说话,想考验他的耐心吗?他俯身下去,伸出手扳过她的脸,却因为炽烫的触感而皱紧了眉。
顿了片刻,他松开手退出几步远,看了床上意识已经陷入昏迷的人一眼,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云嫂已经在门外守候,罗淮顿住脚步放缓了声音:“打电话请李医生过来,让他为太太打吊针。”
他讨厌她,不代表允许她在他的地方出事。撇开那份厌恶,她多少能算个有点值得期待的对手。他曾栽在她手里一次,这笔账,他还等着某一天能好好跟她清算清楚。至于心底那一闪而逝的柔软,只是他的错觉,肯定是。
由于一直都不是很合作,千寻昏昏沉沉病了几天。意识混沌中,她做了很多梦,梦中都是那些已经离得很遥远的过往。梦里面有那棵小时候喜欢躲迷藏的老梧桐树,云秀姐总会故意装作没发现她,然后在树边唤她的名字,直到她得意地笑着从树后面跑出来。
她十五岁,云秀姐离开了孤儿院。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拍拍她的头顶要她好好读书,说只要在外面挣了钱就会寄回来,叫她一定要争气。
十六岁,她利用暑假去了云秀姐工作的城市。按着地址她看到的却是一家娱乐城,据说,云秀姐是里面很红的一个小姐。
原来那每月寄来的一笔笔钱,是这么来的。
在她回孤儿院的前一天,云秀姐出事了。院长从乡下匆匆赶来,料理后事。
再后来,她接收了云秀姐的所有财产,不多,但已经足够让她顺利读完大学。大学毕业,她顺利进入罗氏,开始一步步按自己的计划朝前走。
至于后来的事,她潜意识里不屑多想,所以被排除在她的梦境之外,一次都没梦到过。
模模糊糊中有人在敲门,云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太,有位刘小姐来看您。”
刘小姐,会是谁?
千寻挣扎着掀开困顿的眼皮,看向移近的人影。
来人坐到了床沿边,伸手模了模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嫣红姐,你怎么来了?”算是结婚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千寻虚弱地笑着,眼眶却红了。
“早就想来看看你,不过这段时间店里面有点忙。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你生病了。”刘嫣红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皱眉道,“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听说你不打针不吃药,也不让医生进门。你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啊?”
千寻“嘿嘿”笑,只有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才偶尔像个单纯的孩子。
“你知道我的,我怕打针吃药更怕见医生,倒是不怕死,所以就这样了。”
刘嫣红瞪她一眼,“净胡说。”
顿了顿,她又轻声问:“童童,这段时间你还好吧?那个罗淮有没有欺负你?”
千寻眸底的光暗了下来,淡嗤道:“他没那么容易欺负到我,何况我们几乎不见面。”
刘嫣红握住她的手,忧心地劝道:“算了好不好,反正你也嫁给他了,就算现在离婚一定也能得到很好的补偿。存一笔钱,然后认认真真地过日子,别再惹他了,罗淮并不是个好惹的人。”
当初童童决心要去接近罗淮的时候,她很努力地劝阻过,可惜没成功。云秀死得很不值得,童童要为她讨回公道也无可厚非。但走到今天,应该也够了吧。她让罗淮出了丑,也得到了罗太太的身份,再走下去难保不是在玩火。
千寻摇头,目光坚定,“不,我还没玩够。最精彩的还没上演,我不会现在就退场,绝对不会。”
“童童,你还想得到什么呢?”看她的样子真是越来越让人不放心了。
“我要让他爱上我,然后把他抛弃。我要让他尝到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痛苦和难堪,像当初他所造的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