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朦胧的月色穿过落地窗照向房中的纤细人影。
手里的红酒灌了差不多快半瓶,身体隐隐升起一丝燥热,千寻踢掉脚上的拖鞋,滑坐到铺着长毛地毯的地上去。
旁边蛋糕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火苗在空气里闪烁着最后一线昏黄的暖光。
二十八根,二十八岁。对一个女人来说本还是花样的年纪,可是她却已经去了天堂。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传说中天堂里没有伤害没有背弃,温暖而祥和,云秀姐一定生活得很幸福。
还是觉得热,大概是酒劲上来的关系。她握着酒瓶站起来,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吹风。
遥遥望去,通往别墅的柏油路上渐渐驶近一辆银灰色的跑车,车到门口按了两声喇叭,门房赶紧将镂花铁门打开让男主人进来。
千寻懒懒地灌了口酒,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眼底却是一片没有温度的嘲讽。罗宅的男主人,她的丈夫回来了。
身为罗太太,她应该去迎接一下才不会太失礼。虽然结婚以来特地出门迎接罗先生还是第一次,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心情好,所以就算他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脸色,就算是去自讨没趣,她也不会在意的。
互不干扰地相处了一个月,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去招惹他了。
手里还握着灌得快见底的酒瓶,千寻懒洋洋地转身走出房间,拉开房门椅门而立,等候着跟某人打一个友好的招呼。
楼梯处传来稳实而有规律的脚步声,昭显着主人沉稳的性格。
没错,“罗氏企业”的总经理,罗家的长公子罗淮,良好的出身和教育让他养成了意气风发优雅得宜的气质,三分洒月兑七分锐利,公事上利落狠绝,私事上也游走从容。外人眼中,像他这样出色的一个人,终其一生都会过得很恣意,绝对拥有将一切掌控于股掌之间的本钱。
或许是吧,他一直活得很自我很得意,只除了唯一一件踢到铁板的事,娶她。
又或者是,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三十年来生活一直过得太如意,以至于他忽视了她这个外表看来清清秀秀的小女子,在她手上栽下有生以来最扼腕的一个跟头。
所以光凭这一点,对于她今天所得来的一切,她觉得很心安理得。因为她赢了他,虽然她也付出了代价,但改变不了他是她的手下败将的事实,第一局他败得很彻底。
想到这件事,斜靠在门边的女人心情越发好起来,嘴角的笑意也开始毫不掩饰地漾开扩大,并不担心会被他看见。
步上最后一级楼梯,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的橘色灯光下,罗淮踏着稳健的步子朝她这边行来,更正确地说是朝他自己的房间走。很理所当然,他们是分房睡的。
“嗨,好久不见。”千寻淡笑着打招呼,握着酒瓶的手朝他比划了下当示意。
罗淮走过她的身边,停下来,视线却未停在她身上,平声道:“别告诉我深夜买醉是你贵太太生活的新的表现方式。”
他沉着脸目视前方,所以她看不清他眼神,但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写满了嫌恶之色。
千寻换了个站姿,依然懒懒地笑着,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没办法,深闺寂寞,只好寻找一种又一种不同的宣泄方式来排解心里的苦闷,否则把自己给闷死了多划不来。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罗太太身份,总不能让自己有命得到却无福享受,你说是吗?”
从侧脸看去,她知道他淡淡地蹙了下眉。唉,一直都没能挑起他更大的怒火来供她瞧上一瞧,她实在觉得很没成就感。罗淮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丝清冷:“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就遵守约定别来烦我。睦邻友好的虚伪表现并不适合你,我建议你还是多做一些配合自己身份的事。”
这次他偏过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迈动脚步离开。
千寻稍一倾身伸手拉住他,轻笑道:“怎么,罗先生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如此冷漠会伤到我的自尊的,我可是罗太太不是吗?”
罗淮推开她的手,弯了弯唇角牵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罗太太你做得很称职,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意见。”
结婚一个月来,每天像个暴发户一样去购物,珠宝首饰买了一堆,兴致来了还捐了十万块给一家孤儿院,她的贵太太的确当得很称职。
“是吗?那么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呢?毕竟我有付出很多的努力。”她又靠回门上去,笑眯眯地问。
罗淮的嘴角突然漾出一丝优游的笑,将手里的公事包丢了出去,迅速转过身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仰视他。
“要奖励吗?一个吻如何?还是你开始耐不住寂寞了,想得到更多?说说看吧,看我乐不乐意成全你。”
可能因为喝酒的关系,让她素来白皙的双颊在晕黄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嫣红,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里也多了一丝闪动的水光,像两颗浸在透明玻璃杯里的黑葡萄。
这张脸,不见得有多么蛊惑人心的美艳姿色,但不否认她长得很秀气很耐看,越看越觉得吸引人。她的嘴角总是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果不是熟知她的为人,他仍会被她眼底的清纯假象所迷惑。
她被他拥紧在怀里,静静地任他捏着下巴对视,并未显出一丝慌乱,眼底嘴角的浅笑也始终挂在那里。他早该知道,吓不到她的。
“我当然很期待你口中所说的奖励,希望不会因此而让你的心上人伤心。若是伤到了她的心,你又该费尽心思去哄,会很累的。”她眨动着明媚的眼眸,凉凉地吐出足以让他下一秒就放手的话语。
丙然,他好看的剑眉重重拧了下,伸手推开她,摇了摇头道:“多谢你的提醒。其实即使没有心爱的人,凭你的条件也不足以让我降低品位来委屈自己。”
弯腰拾起地上的公事包,他优雅地向她欠了欠身,“晚安,罗太太。”
脚步再次迈开,她带着浅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遗憾的是,你毕竟还是将就过一次不是吗?”
他的脚步顿住了,没有转身,只用漠然的语气警告道:“无聊的时候不介意陪你练练口才,但不表示我会一直纵容你的愚蠢挑衅。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聪明地学着享用,而非大胆地来惹我。我从未怀疑过你的智慧,所以同样的话希望我不会听到第二次。”
尾音渐渐消失在静默的走廊里,他大踏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门,然后“砰”地合上。
千寻顺着门框缓缓坐到地上去,表情里溢着痛快与得意。他终于生气了,能惹得素来冷漠自持的罗淮先生生气,真是她的荣幸呵,也不枉费她花费心思陪他玩了一场辩论秀。
洗完澡,罗淮一边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拉开房门,想下楼去泡壶咖啡。
没走几步,一道斜躺在地上的人影让他蓦地蹙紧了眉。耍酒疯吗?才会这么晚了还睡在房门口。
他走过去,停下脚步看了地上闭目沉睡的女人一眼,扬声叫道:“云嫂!”
很晚了,云嫂本来已经休息了,听到主人的呼叫声赶紧披了衣服从房间跑出来,边跑边问:“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罗淮迈开步子,边走边吩咐:“扶太太进房休息。”
云嫂小跑了过来,看到千寻正躺在门口睡得香甜,蹲下声小声唤道:“太太!我扶您进去睡吧。”说着小心搀起神志仍迷迷糊糊的千寻往房里走去,中间还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