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幼女叫唤,娄宇衡的理智瞬间归位。
他扯出个僵硬笑颜道:"莫怕,过来吧!"
点点头,星海牵着星河前进几步,停在申漓身侧,踌躇不前。
"怎了?"微感奇怪,他走上前。
"她动都不动,是不是受伤了?"星河蹲子,担心地直瞧她。
"没事,她装死吧!"冷哼,没发觉申漓渐弱的鼻息,漠然拉起女儿要走。
"但爹,后娘的头流血呢!"星河急忙扯住娄宇衡,慌张极了。
不很多的血,漫流在申漓异常苍白的容颜上,说不出的吓人。
一惊,他忙抱起她,入眼的是一道汩汩流血的伤口,横在额际。
"啊呀!"星海惊叫声,拿出身边帕子欲按在伤口上。
哪知扑个空,尚没能理清事情的状况,就只见到娄宇衡远去背影……
"海姐姐,爹的轻功真好。"星河拍了拍姐姐右颊,唤回迷失神志。
"是好,可爹要将后娘带去哪儿?"不乐地瞪着手中没派上用场的帕子,语气微愠。
耸个肩,星河道:"找屈大夫吧!"
"啊!"了声,星河歪着头再猜。
"海姐姐,你想爹会找谨王爷来吗?"一拍手,星河忍不住喜上眉梢问道。
摇头否决,星海提醒道:"别忘了,爹只为娘欠过人。"她不以为后娘能叫爹破例。
"但适才爹为后娘使了轻功,连娘都不曾如此。"星河不以为然地摇头。
想了会儿,星海不甘不愿地颔首赞同。
"这样说来……"
"怎么?"星河心急地问。
就见星海把头摇得波浪鼓似的,半点没开口打算。
"说嘛!说嘛!"不死心地缠着星海直问,她索性遮住耳朵闭上眼,装聋作哑。
死都不告诉任河人,她适才觉得,爹或许喜欢上了后娘。说不定,比喜欢娘更喜欢。
"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自觉大叫出声。
星河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迷惘地望向她。
真不知今日吹什么风,怎么大伙儿全莫名其妙的?
"庸医!没用的饭桶,"暴怒狂吼直吹向抖得快散的老大夫身上,他支撑不住地坐倒。
"来人,捉进大牢听候发落!"下一刻,两个健卒带走几要昏死的大夫。
房中,只余下怒不可遏的娄宇衡与睡在床上、容颜死白的申漓,讽刺着窗门上的大红喜字。
再招来奴仆收拾好地上被砸得粉碎的物品,他如石像般坐倒床沿,怔怔凝视申漓失去生气的面庞。
巨掌轻抚上吹弹可破的粉肌,指尖上感到一阵冰凉。
她整整昏迷了六日,双颊微有凹陷,身子更显纤细。
而六日来,娄宇衡一直没放弃唤醒她。
找遍京城所有名医,甚至重金请来国内颇富盛名的医者们,结果却令人失望至极。
昏迷的人儿仍未醒转,他受够了千遍一律的说词,大牢中很快关满了大夫。
他没放走他们的打算,今日终于关入了享誉全国的"赛华陀",心不禁冷绝。
浓眉轻蹙,默眸罩上戾气,他唤来侍从冷酷地下令。"告诉那群蒙古大夫,假使没人医得好王妃,本王爷每日斩一颗庸医脑袋来示众!"
侍从面无表情地领命而去,却在门边叫人给拦住。
来人朝他温和一笑,转向娄宇衡道:"你还是一般火爆,上回大嫂病逝,你已砍了二十个脑袋。这回,我可不答应你这么做。"
"司徒兄?!"愕然望向来人,娄宇衡猛然起身。
不可置信地上前察看好半天了,他仍不肯相信,来人是好友——谨王爷司徒连。
京城中虽未有消息走漏,贵族王侯可人人知道,谨王爷已失踪年余,加上王爷之妹司徒小姐早已不在府中,这一年来谨王府正唱空城计呢!
正因此他才未能求助于司徒连,关了一群无用庸医。
"瞧你傻的,当然是我。"捶了拳娄宇衡左肩,司徒连美丽容颜上,笑容灿烂。
"你……能救阿漓吗?"确定是司徒连本人,娄宇衡省去所有问候,直指重点。
他等不了了,就算申漓醒来后只会惹他生气,也非要她醒来不可!
不答,司徒连上前替她把了脉,脸色微有沉重。
"不成?"娄宇衡危险瞪着他,只要回答不合意,肯定不顾一切也将他一并关入牢。
"也不是……"安抚性地朝娄宇衡一笑,司徒连放下申漓瘦到骨头微凸的皓腕。"咱是好兄弟,就不客气问一句,娄兄对新嫂子……有何感受?"
"问这何用?"防备地睨他眼,娄宇衡不欲回答。
并非是因提防司徒连,他们一向有话直说,而是这些日子来他仍模不清楚,自己对申漓到底是何感觉。
一度气她是沈三采的破鞋,满心只想恨她、欺侮她。几次相处后,他叫她的灵敏、聪颖给吸引。
那和对芸娘的感觉并不相似,除了相同的一丝宁和外,更多了甜蜜及些微酸楚,使人无可自拔地深陷。
在她质疑芸娘的忠诚时,他突如其发的怒火超出所想。如今想来,并不全为了替芸娘不平、不舍,似掺了私心在里头。
就算已梅开二度,她不可能清白如昔,但在她心底仍只有一个人——何小铁。
换个角度来看,她是最痴心的女人,一生只爱一人。
面对娄宇衡毫无善意的回答,司徒连好脾气地笑道:"嫂子就算醒来,也有三成机会失去记忆,她或会忘了你……娄兄不介意?"
娄宇衡神色复杂地凝望司徒连。"救醒阿漓。"最后,他丢下话,转身离去。
长叹口气,他抬起右手猛盯着瞧,炯炯有神的黑眸此刻混浊有若黑水池。
忽地!他左手一翻握上一柄匕首,刺落……
"王爷!"刚好路过的向总大吃一惊,冲上前去扯过主子鲜血直冒的手。
上头仍直挺挺插有一柄匕首,刀刃穿透娄宇衡形状甚优美的手掌。
他面无表情地任向总拔刀、止血,俊颜有若雕像。
"王爷,您这是……"勉强止住血,向总掩不住必怀,却又不方便询问什么。
看向他,娄宇衡唇角牵动了下,话到口边却出不了。
想问向总是否恨着娄家人,他才是真正的娄家长子,庆王爷原本该是他的。
而今,他只因母亲出身微贱,又与父亲无任何嫁娶关系,成了庆王府管家,当了弟弟的仆人。
换做是谁都不会甘心吧!
然而多年来,他对庆王府尽忠尽力,无分毫怨言,安分守己地当个佣人,服侍以某种意义而言夺去他一切的人们……娄宇衡问不出口
而芸娘,一个美得出尘绝世的女子,她的性情正如外貌,天真纯净无限美好。
这样的两个人,会一起背叛庆王府和他们自己的身份吗?
不可能的。自嘲一笑,娄宇衡感到自己多虑了,不该叫申漓给左右心思。她只是个什么也不了解的外人。
"向总,我没事,只不过打了女人,心里……多少过意不去。"收回手,神情已恢复平静。
"王爷,小的以为错在王妃不在您。"
笑着一摇头。
没人明白他心中的愧疚与淹没他的心疼。
只是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如何看待申漓。
真的已经失陷了吗?
第五章
不知该气或怎么,第二日一大清早娄宇衡被两个看来均满月复心事的女儿分别约了面谈,满怀担忧下他仍先到申漓房中,却已不见司徒连身影。
先是呆愣,他立即在桌上发现信纸,里头稍嫌纤弱的字条勾起漫天怒火。
极端不负责任的司徒大夫如是说:
"娄兄,小弟想到要事未办,先行离去不作告别。贵府大牢中一百五十一名大夫,小弟斗胆替娄兄放了,感谢之情不必大炽,小弟担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