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呢?被他伤害、羞辱的翠姨呢?”
“就我记得,他也没有说过抱歉的言语,不过他元配一去世,不理会他另外几倜孩子的极力反对,他以立刻给妈和我一个合法身分作为补偿。我想这也算他道歉的方式。”
亦方注视昏黄路灯下刚毅却柔和的脸,看不到半丝怨或恼。
“其实他后来给我们的,对我和妈来说,完全不重要。”擎天拿下安全帽挂在机车把手上,再月兑去她的帽子挂在另一边。
“到了吗?”她问,跨下车,环视几间简单的平房。
“在巷子裹。我们谈完再进去,好吗?”他抬手拂她的短发。
亦方点点头。
他遂继续说:“我愿意接管父亲的事业,是在他中风以后。他前任妻子为他生了四个女儿,不论如何,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擎天,我……”
“你认为我为了使妈开心,为了安慰她,所以要你嫁给我。”
其实她是差点情不自禁说她爱他。
“你很孝顺。”结果她说。
“没有孝顺到会愿意娶我不爱的人。”他的目光坦然,“我告诉过你,亦方,最初我答应妈去你家见你和你父亲,我是打算要求解除婚约。”
“翠姨知道吗?”
“当然,我从不对她说谎。她很难过,但是她在感情上吃了太多苦,因此和感情、婚姻有关的事,她非常尊重我的决定。”
“我不知道,擎天,我总觉得……”
“我爱你,亦方。出乎我的预料,但是我爱上了你。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对不对?”
她想回避他深情、恳切的眼睛,却做不到。
缓缓地,她低语告诉他一个她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有一年,你们消失好久以后,你和翠姨忽然出现在我家。”
擎天思索着。
“翠姨和我爸说着话,她边说边哭。我妈去世时你们已经移居国外,她为了没能回来见我妈最后一面和参加丧礼而悲伤不已。你坐立不安地在客厅踱步,四处张望,不晓得找什么,后来一个人走到前院去等翠姨,每隔一会儿就敲敲表,凑近看了又看,像是怀疑它是不是坏了,一心想赶快离开。”
擎天凝视她。“那时候你在哪里?”
“躲在客厅和起居室相连的门后面。”她的目光与他的相接。“那天我刚考完高中毕业考试。”
“亦方……”
“那天也是我初恋的开始,或者,应该说暗恋。”
“哦,亦方……”擎天声音变喑哑,双手将她的脸庞捧在掌心。
“也是我灾难的开始。”亦力的声音同样低哑。“然而就在我相信我已经克服爱着一个空幻的痛苦时,你又出现了。”
“我爱你,亦方,我爱你。我不是空幻。”
他灼热的唇覆住她的,用深情、绵长的吻向她证明。
而后,擎天一手仍揽着她的腰肢,一手大拇指来回抚模她颊侧。
“你知道吗?你提到的那天,我待不住,是因为我老觉得好像有双眼睛盯着我看,可是我又找不到,看不见有其他人,我以为是鬼呢。”
亦方敲一下他的肩。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
“我回到家,发现外面有辆大轿车,以为是我爸生意上的朋友。我不喜欢和那类人打招呼,听他们说些礼貌、客套的赞美,就绕到后面由厨房进屋,然后听到有女人在哭,好奇地悄悄溜去看,才知道是你们。”
“对不起。”
“为了什么?”
擎天对她柔情微笑。“让我用我的余生来弥补,好不好?”
亦方靠向他胸膛。“不知道。我考虑考虑。”
他拥紧她,吻吻她头顶。
“我知道跟你的等待相比,微不足道,但,我等这一刻好像等了一辈子,真不想放开你,不过我们该进去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路旁的窄巷。
“要不是妈在等我们,我希望这条巷子永无尽头,我好永永远远地牵着你,我要你生生世世在我身边。”
激情冲动地,亦方旋到他前面,拥抱住他。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犹豫和保留地主动流露出对他的情感。
擎天也激动地回拥她。
“亦方……这种感觉让我害怕。”
“我也是。”
“好像我随时有可能会失去你。”
“我也一样。”
擎天再次捧起她的脸,他目光如火。
“答应我,好吗?亦方,答应我。”
“我答应,擎天,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怕自己反悔般,亦方答得飞快。
欣喜若狂地,擎天热烈地拥抱、亲吻她。
“我们会很幸福的,亦方,我们会非常、非常幸福。”
可是,亦方不安地想,为什么那股惶惶然挥之不去呢?
她以为是方亦言在搞鬼,然而却不见他。
直到深夜时,她才找到原因。
第十章
和翠姨虽然多年不见,昔日的感情依旧,亦方陪着她说往叙今,擎天则刻意避开,让她们畅谈。
受多年糖尿病摧折,翠姨以轮椅代步,往昔身段窈窕、玲珑有致的美丽女子,成了孱弱的苍苍老妇。见了她,仿佛见到自己的母亲一般,亦方极力忍抑,仍然禁不住与翠姨相拥而泣。
走出翠姨房闲时,已过午夜。亦方答应在这裹住一晚,她才愿意就寝。
亦方想,擎天一定等着未睡,便往他的房间走去。
当方亦言冒出来,她吓一跳。
“你不要去找他。”他阻止道。“现在别去。”
“除非你有很好的理由,否则不要再干涉这件事我决定嫁给他。”亦方说完便继续往前走。
他又拦在她面前。
“听我说,我找到她们了。”
亦方眨眨眼。“真的?太好了,那你自由了,不是吗?恭喜你了。”她真心为他高兴。
“还没有,还有事没解决,我需要你帮忙。”
“只要做得到,我一定帮你,但是现在你先离开,好吗?你会吓到这屋里的人的。”
“不,你不明白……”
亦方已经走到擎天房门外,她再和方亦言说话,擎天便有可能听见,她挥手要方亦言走。
同时她听到室内有谈话声。一男一女。
男的是擎天,女人是谁?他说过这儿只有他和翠姨。
房门虚掩,淡淡的灯光和低沉却激烈的争议声,从门缝泄出。
“你不能娶言亦方,我不许你娶她。”女人是在对擎天下令,声音严厉。
“你管不着。”擎天语气愤怒。“你有什么权力控制我?”
“你忘了?你属于我,你和我是一体。”
“你打算这么跟着我一辈了?”
“必要的话,没错。”
“你是在威胁我?”
“你要这么想也无妨。”
门忽然缓缓开了寸许,正好可以让亦方看见房内的女人。
是在菜园里和擎天密谈的同一个人。
亦方的心瞬间冻结,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转身,脑了里只想到一件事:她要离开这里,离开擎天,她今生不要再看见他。
房里的擎天浑然不知,犹在对陆宛如怒目而视。
她却忽然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你笑什么?”擎天皱眉。
“我一再告诉你,你就是我。我威胁你,不等于威胁我自己?”
“你城府深沉,充满了恨与怨尤,居心叵测。不,我不是你,陆宛如。我爱亦方,没有人能动摇我对她的感情。你也不能。”
她冷笑。“可惜她听不到你这番肺腑之言。只怕你也没有机会对她说了。”
擎天神色一凛。“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但你的亦方刚刚在门外……”
她语音方落,擎天立即赶至门边。
但哪裹有亦方的人影?
“她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不论你施了什么魔法,我不会放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