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的头发和胡子不是金色或棕色?”她问他。
他模模仍然微湿的黑发和胡子。“它们是金色或棕色才好看吗?”
“你这样够好看了。”
“那为什么……”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喜欢吗?”她指指他的新衣裤。
“如果这是一九九七男人的穿著,我想我不要回去了。这样多舒适、轻便。你喜欢白色?”
“龙侠喜欢白色。”她月兑口而出。
他凝视她。“我是龙侠。”
“不,你不是。”忽然,若蝉感到喉咙哽咽起来。
“若蝉,”他伸手轻轻碰碰她。“你很想念他?”
“我不知道。”她吸一口气。“本来好好的,因为我一时失言,而他当了真,把情况弄得不可收拾。我希望我知道如何把他找回来。但我想他不会回来了,而且花瓶也破了……花瓶!”她蓦地想一件事,大叫。
“花瓶破了就算了……”
“不不不,说不定还有办法。这个饭盒是给你的。”
若蝉打开大门要跑出去,几乎把举手要按门铃的秦佩和丁倩一起撞翻。
“丁倩!”她抓住好友。“我正要去找你。”
她也没想到她这两个朋友怎会这个时候一起出现在她门外。
秦佩往屋里伸著脖子。“我们进去再说吧。”一面已经迳自走了进去。
而若蝉还抓著也急著想进屋一探究竟的丁倩。
“丁倩,你不是说你在一间店里见过和我在地摊买的一模一样的花瓶吗?”
“什么花瓶?”
这时秦佩出来了,神色十分担忧地对丁倩点点头,下巴朝屋里孥一孥,表示“人在里面”。
“哎,就是你上次骂我管闲事买的那只花瓶呀,你后来告诉我你看到另外一只不是吗?你带我去买好不好?咦,我的皮包呢?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秦佩和丁倩注视她急惊风般折回屋内。
“你几曾见过若蝉这样慌慌张张的?”丁倩喃喃。
秦佩摇头。“你在医院一命呜呼的时候,她都还冷静得不得了呢?”
“你看到龙侠了?”
秦佩点头。“他在吃饭,我没让他看见我,就赶快溜出来了。”
“怎么办?若蝉……想不到她……”
若蝉拿了皮包出来了。
“秦佩,你也来了。”她现在才看到她。
秦佩和丁倩交换忧心的一瞥。
“若蝉,我们找个地方坐坐。”丁倩说。
“我没有时间,我要你带我去那间店。”
秦佩拉了她就走。“我们有话跟你说。”
“你们干嘛呀!”若蝉喊,她们一人一边,几乎是挟持著她。
开了后座车门,秦佩叫丁倩先上车,她把若蝉连塞带推进去,然后她也上车,关上门。
若蝉看看她们,看看空空的前座。“谁开车?”
“没人。”秦佩说,半转身,好对著她。“若蝉,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若蝉奇怪地看她,转向丁倩,问:“她怎么这样问?”
不料,丁倩也问:“若蝉,我们可以算生死之交吧?”
这下若蝉感觉出事态严重了。“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
“应该说,你是怎么回事!”秦佩说。“你这样做,会吃官司的呀,你知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了?”若蝉如堕五里雾中。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说啊?”丁倩抓著她的胳臂摇了摇。
“说什么呀?”
“秦佩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龙侠。”
“真的?”若蝉欣喜地拉著秦佩。“他在哪?他在哪?”
秦佩和丁倩惶恐地对望。她疯了,她们同时骇然地想。
“若蝉,”秦佩温柔地握住她一只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你这样,教我好难过哦。”
“是啊,有问题说出来,大家帮著你解决,”丁倩握她另一只手。“才多久没见,你变成这样。你教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如何自处?”
“你们都知道了?”若蝉诧异地张大眼睛。
她们点点头。
“哎,不是我不告诉你们,我不知道如何说起嘛,这种事,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这的确不像你会做的事,不过人都难免有一时感情用事而失去理智的时候的啊。”丁情说。
“而你闷著不说,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秦佩说。
“我也没想到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情况。”若蝉沮丧地叹一口气。“我只是想,他既然急著要走,而且非走不可,我就……哎,这并非真的是我所愿。总之,祸从口出啊。”
秦佩和丁倩又互望一眼。
“他要离开你,而且是一去不会回头的离开,你情急之下就……”秦佩说不出绑架这两个字,它的后果大可怕了。
若蝉则点了点头。
“我们都见过龙侠,他看起来对你是有情有意的,只要有过情意,他应该不会太绝、太狠心,应该可以商量。”丁倩说。
“我同意。”秦佩说。“我刚才看到他吃饭盒的样子,不像生气或不高兴,事实上,我觉得他蛮怡然自得的,一副在自己家里的模样。”
“和他谈谈,若蝉。”丁倩建议。“必要的话,我们陪你一道。他要走、要离开,让他去。你吃了亏,当是个教训。”
“就是嘛,夭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这辈子碰不到,还有下辈子呢。像这样关住他,你关得了他的人,关得住他的心吗?他告你一状,你这一生都毁了。”
“要是你已经……怀孕了,若蝉,不要怕,我们全部支持你,帮你一起养这个孩子。”
“这年头单亲妈妈又不止你一个。有的女人还故意选择做单亲妈妈呢。”
她们说来说去时,若蝉转来转去看她们,转得头都昏了。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她晃一下脑袋。“你们说的是谁?谁要告我?”
“龙侠呀。”秦佩耐心地、温和地说:“你看你,都要把自己迫疯了。”
“为了个风流成性的男人,不值得的,若蝉。”丁倩些许激动地喊。“我都清醒过来了,为什么你这么理智、冷静的人却往里眺呢?”
若蝉眨著眼睛。“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把龙侠放了,若蝉。”秦佩说。
“放龙侠?我不知道他在哪呀。我还希望能找到他呢。”
“若蝉,不要装了,我看见他了,他就在你屋里,饭盒是你买给他吃的,对不对?”
“对呀,我……”若蝉怔住了。“你说的是在我屋里的龙侠?”
秦佩和丁倩也怔了怔。
“什么意思?”丁倩问。
“有几个龙侠?”秦佩问。
“若蝉,”丁倩盯著她。“你脑子还清楚吧?”
若蝉把她们从头到现在说的话想了一遍,恍然大悟。不清楚的是她们,而事到如今,她不能不说了。“秦佩,你在我屋里看到的龙侠,不是你之前见过的龙侠。”
秦佩狐疑地瞅著她。“你是说有两个龙侠?”
“怎么说呢?先前叫龙侠的是龙侠,这一个叫龙侠,但他不是龙侠。”
“现在我糊涂了。”丁倩说。
若蝉叹口气,从头说起。
☆☆☆
教书和写作同样是若蝉最快乐的事,但今天下午的几个小时,对她有如几个世纪般漫长。同时,她今天才明了,她自和学生相处,自写作中,得到许多收获、成就和乐趣,她也一直把自己藏在这两件事后面。
将爱心付予学生,将感情用在文字中,她是安全的。这两种付出不会伤害到她的感情世界。学生毕业了,会离开,她会难过、不舍一阵子,新的学生又会需要她的。而文字不会背叛,不会离开她。
她几时遗失了爱与被爱的勇气的?她竟不曾察觉。
坐在家里等有缘人来敲门,龙侠的嘲笑多么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