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了。不过我带了这个给你。”他举举手上提著的女乃茶和三文治,同时走进客厅。“我想约你一起去登山。”
她原打算今天写一天稿的。“可是我有些工作要做吔。”
“改作业吗?你真是敬业,星期天也不休息。不急吧?我们半天就可以回来了。”
“我……主任,你请坐一下。”若蝉走去餐厅,但不见龙侠,他的碗筷也不见了。
咦,这个人,他不是反对她和范伯淹交往吗?他上门来约,他不出来捣蛋阻止,反而避开了?
为了确定龙侠不会躲在某处恶作剧,她在屋子里到处找了一遍,包括天花板。
看她走来走去,东张西望,范伯淹十分纳闷。
“若蝉,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一个神仙。“没什么。”她笑笑。“你来之前,我听到些怪声音,以为有老鼠,所以找找看。”
范伯淹站了起来。“你这也有老鼠?”
“大概没有。”这下让他等了这么久,她不好意思拒绝了,硬说:“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好。”
龙侠到哪去了?
换下家居便服,穿上圆领衫和运动裤,她把长发束在脑后,很快走出来。
范伯淹欣赏地打量她的简单穿著。“你这样看起来好年轻,若蝉,像清纯的高中生。”
“谢谢。我们走吧?”
范伯淹领她走到他车子旁边时,她诧异地问:“不是要去登山吗?”
她住的地方在半山上,往上走就是了,其实不需要坐车。
“走上山顶太远了,我怕你会太累。我们开到上面空地把车停在那,再走上去。”
那根本没有多少路可走了嘛,登什么山?变成散步了。
“不会很远的,主任,我常常走,没那么娇滴滴啦。”
范伯淹只好重新锁上车门。
“若蝉,我们现在不是在学校,你叫我的名字吧,叫主任蛮生疏的。”
她只微笑一下。“大路星期天上山的车多人也多,我知道一条小路,我们走那边吧。”
她带路,他跟著她。经过菜园旁的小径通道时,由於早上到菜园浇水的人把水溅喷到通道,以致路面有些泥泞,范伯淹小心地跨过,或踩著小径边缘泥土较乾的地方,以免弄脏了他的ADDIAS运动鞋。
“若蝉,我知道学校里有些闲言闲语,说我和好几个女老师暗中约会,脚踏好几条船。”
“有吗?我没听到过吔。”她说的是实话,她唯一听到的是龙侠说他一鱼三、四吃。
“哦。”范伯淹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一时准备好的解释失去了用处。“唔,反正我是要告诉你,没有那回事。”
“我觉得不必太在意和理会闲话,主任。”
“你又叫我主任了。”
“习惯了,一下子改不了口。”
“你试著改改看好不好?”
若蝉叹一口气。“要是我一改,到了学校改不回去,也叫你名字呢?”
“那也不要紧啊。我常常说师生就像个大家族,都是一家人嘛。家人互称名字很平常呀。”
“好吧。伯淹。”
他笑开了口。“你看,没那么难嘛。对了,你一个人住吗?”
“哎。”
“你的家人呢?我知道你父母健在,有一个姊姊,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以现在的一男一女恰恰好来说,你家算是大家庭呢。”
“大概吧。我妹妹和爸妈住在老家,弟弟和姊姊也自资物业居住。”
“我是独生子,所以我总是很羡慕有一群兄弟姊妹的人。”
“吵闹、打起架来的情景,你若看见,就不会羡慕了。”
“那是小时候吧?成长以后,各自成家立业,偶尔相聚,回想从前,争吵、打架反而是大家最怀念的时光吧?”
若蝉惊诧地瞥视他。他落寞的表情,声音中流露的孤单,令她不由得心生同情。
“有时候我知道某个女老师被学生气得心情不好,我会约她去喝咖啡,聊聊谈谈,就传得风风雨雨,其实我只是像关心妹妹一样关心她们。”
“我真的什么闲话也没听过,伯淹。我知道老师们都很欣赏你不摆架子的随和作风,你也许听错了。”
“别人说什么,我也不是真那么在意,我不希望你受闲话影响,误会我的为人。”
他开始气喘吁吁,若蝉便停下来。
“你累了吧?休息一下也好。”他靠著一棵树干,大口大口呼吸。“我对你的感觉不一样,若蝉。你也许不知道,我从你两年前来到学校,第一眼看见你,就对你倾心了。”
若蝉张口结舌。
呼自心平顺了些,他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我已经说过我是独生子,我爸妈很早以前就盼望我成家,为他们生几个孙子,让他们含饴弄孙。我真心的喜欢你,若蝉,我想你感觉得到,经过最近的相处,我觉得你对我也有同感。我们结婚以后,你还是可以继续教书,我们夫唱妇随。你觉得如何?”
“我……我……我觉得……你缺乏运动。”若蝉结结巴巴地说。
第七章
结果她和范伯淹没有往上继续走,就那样折回来了。而就那样也已走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他郁闷沮丧的上车走了。
若蝉进屋看见龙侠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看报,她一把抽开报纸,对他大叫:“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到哪去了?”
“就会对我狮吼,对他就温温柔柔。他是独生子,独生子只有他一个吗?稀奇。”他撇著嘴。
“你就会挑剔、抱怨,没要你帮忙的时候乱帮,需要你帮忙了,你又鬼影不见。”
“仙影啦。你应付得不错嘛。”
“不错个鬼啦,他突然求婚,吓得我都呆掉了。”
“你说他缺乏运动没说错啊,那反应若算呆,你呆得恰到好处哩。”
她啼笑皆非,瞪著眼坐到他对面。“你去哪了?”
“去查姻缘簿啊,看他是不是你等著自动找上门的如意郎君。”
若蝉眨眨眼,坐直起来。“真的?那他是不是?”
“不是。不告诉你。”
她又瞪他。“这是什么回答嘛。”
“很明白的回答呀。他不是。是谁?不告诉你。”
若蝉放下了心。“你这叫抢答、乱答。”
“哪里乱了?”
“我根本没有要问是谁。”
“没有求知欲嘛。”
“对你求知有何用?”
“咦,侮辱人哦。上至天堂,下至地狱,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我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这我知道,但是每次我提出问题,你不是答非所问,就是避而不答,如此和打开一本写满教人看不懂的密码的百科全书,有何不同?”
“啧,你又错怪我了,我是有所答,有所不答,这是原则问题。”
若蝉翻一下眼珠,站起来。
“你去哪?”
“你猜呀,无所不晓的龙大侠。”
她进写作室赶进度远远落后的稿子。这份稿子,就算最近没有发生偌多事情占去她的时间,她写得也不若平时那么一气呵成。
小说里的男或女主角,经常是近於完美的人物。现实中对感情从一而终,真情痴心专一者,不是绝对没有,然而毕竟可遇不可求。浪漫和现实,终究是有冲突的时候的。如何教导那些情窦初开、对完美的爱情充满向往的女孩,了解这个冲突的重要性呢?自从她开始和学生讨论浪漫爱情小说,这个问题便时常浮现,写作以娱读者和身负的教育使命,出现了矛盾,使她的写作速度慢了下来。
但是她所写的毕竟是大众化小说,总不能好像说教一般,把课室里授业解惑那一套放进小说里。
不到十分钟内,若蝉揉掉了第六张稿纸。她叹口气,放下笔,然后看到桌子一角不知几时放了一碟削了皮、切成一片片月牙般的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