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退到客厅等他。
磨了几分钟,他才慢吞吞走出来,嘴里叼着香菸,上身穿件前后挖空,露出半个胸膛的黑背,挂件白短裤,一腿又卷又密的长毛,带点自然卷的长发技在肩上。
“你是谁?那个煮咖啡的专家?”
他睡意全消,潇洒地睨着她。
“傅夏竹。”
她修正他对她的称呼。
“我知道。蝶茵哪里去了?”
他吐出一口烟,不在乎地问。
“你这一段日子到哪里去了?”
夏竹反问。冷不防地,他差点被烟呛到。
“你问我到哪里去了?”
他的神情复杂得很,集意外、不可思议、荒谬及好笑于一炉:“是蝶茵叫你来盘问我?”
他坏坏地笑了出来,扬起了左眉瞅着她反问。
“问你的人是我!我就站在你眼前,难道你还不能确定?”
“噢,没错,我是胡涂了。但是,你为什么要问我去哪里?我需要向那么多人交代行踪吗?”
他有趣地看着她,打量她,一个和蝶茵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帅气、灵俊,一双慧眼灼灼逼人,风格独具而深赋个性。
“当然需要,万一蝶茵死了,我得找你回来收尸。”
夏竹把话说得极重,他却是一脸不在乎,笑着说:“傅夏竹,你很有味道!我说的,不是咖啡的味道!”
“你果然很擅长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很擅长捉迷藏!瓣承坚,你给我说清楚,你对蝶茵有什么打算?”
夏竹不甘示弱,毫不放松。
“打算什么?咖啡专家,你的问题还真不是普通的奇妙!”
瓣承坚把菸蒂射到墙角的垃圾筒里去,一坐到沙发上,伸了一个不能再大的懒腰。
夏竹踱到他跟前,毫无保留地看着他,冷笑道:“你那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手法也许自以为很高明,没错,也许对蝶茵和其他的女孩子很管用,我可是看多了,蝶茵是个死心眼,FALLINGINLOVE就等于是沉到水里去,再也不懂得浮上来。我警告你不要用那一套若即若离的招数玩弄她!”
瓣承坚听着听着,跳了起来,对着她的脸说:“你在说什么?傅夏竹,你凭什么污蔑我,把我看得那么扁?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道德重整专家?”
“你根本只是在用手段,根本没有真心!蝶茵会被你害死!”
“你为什么老是咀咒蝶茵?还巴望我给她收尸?我爱她,我们相爱,互取所需,你懂什么?道德重整尊家!回去开发你的咖啡新品种吧!”
“戈承坚!你-”
夏竹承受长串无情的抢白,脸上泛出一层青筋,气得说不出话来。
瓣承坚叫嚣完,从短裤口袋里模出一包菸,掏出一支点燃,猛吸两大口,想让情绪平静下来。
“吸菸?”
他想了想,还是问夏竹一句,把菸从菸盒里抖出一支来,递向夏竹。
她吁了口气,抽去一支菸,他立即凑过去替她点燃。
他偷觑着地吸菸的样子,暗自欣赏赞叹。蝶茵怕菸味,而他一向欣赏会吸菸的女孩子,夏竹的强悍、率性、个性美,使他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
火爆的气氛在尼克了的缓冲下沉淀了下来,夏竹终于再开口:“我真的弄不懂,蝶茵有什么能承受你的方式,在你回到身边的时候把所受尽的折磨都忘得干干净净?你知道她有多焦虑吗?”
“我搞不懂你们女孩子怎么想的!我告诉过她了,我要离开几天!这还用多费什么唇舌吗?拖拖拉拉、婆婆妈妈地想那么多!男人又不是一条狗,让她拴在看得见的地方打转就可以过日子!”
他苦恼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要向不同的人解释同样的理由。
“你没有别的女人?”
夏竹啧吐着烟,定走看他。
“……”
他竟然不回答。
“秀辛吉那一套,你尽得神髓。”
她不屑地笑。
“什么意思?秀辛吉已经过时了。”
“穿梭外交永远不会过时!从这个女人身边消失,在那个女人身边出现,神龙摆尾,无往不利!”
“夏竹,你不要瞎办,蝶茵醋劲很大。”
“那你好白为之,并且,别害死她,别害她失业。算我拜托你。我请问,你养得起她吗?如果她丢了工作?你每次神龙摆尾,她就失魂落魄,你再玩”次,她铁铁定得走路!”
他不停按响手指关节,显得英雄气短。这个传夏竹稳抓他每一条小辫子,连他口袋里剩下几个硬币都知道。
“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吃苦的。一技在身,纵横四海,鸢飞鱼跃,尽情挥洒,怕他说得豪情万丈,踌躇志满。
“这个我不管,我只求你善待蝶茵。”
他捻熄了菸蒂,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的表情让她极为泄气。
她准备要离去,再说:“还有,玫瑰的行情你知道吧?要是蝶茵再收到玫瑰,你可刖说溜了嘴?”
他瞠目结舌,两道眉毛都斜飞了出去,就不出话来。
“我还是把话讲明白一点。蝶茵那一屋子玫瑰都是你送的,那是你们的游戏内容之一,别忘了。”
看他一头雾水,她耐着心告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她快步走下公寓,他站到窗边去看她。
渐行渐远地,她的身影很快在树荫下消失。
他想起了那个海边拣石头的故事。路行来,他不断拣到他认为最好、最大的石头,也不断推翻自己的认定。
人生注定是混乱不明的,他的确从来没有认识过所谓安定。
第三章
宽敞明亮、一尘不染的中庭大厅上,来自美国的爵士乐团正以高水准的技艺,演奏着电影“火烧摩天楼”的主题歌。
中庭四围的露天晚餐正在优雅欢愉地进行着。穿着雪白上衣的侍者端着托盘,推着餐车,穿梭在衣香鬓影的仕绅淑女之间。烛光摇曳中,流泉鲜花伴着弦声琴韵共舞,气氛宁谧浪漫,一片升平豪华。
穿着象牙白小礼服的冰蕊站在萨克斯风的身边,轻快抒情地唱着:WEMAYNEVERLOVELIKETHISAGAIN她的歌声清亮,容颜甜美,神态轻松,把整个中庭的浪漫愉快气氛带到了最和谐美妙的顶点,尽避她心里还真有许许多多的心不在焉。
她知道那个人还坐在那里,用欣赏稀世珍宝的眼光盯着自己,在那个盛开一大簇海芋的泉石边,靠着假山,固定座位上。
他每天送来三打不同颜色的玫瑰,从蝶茵认为的,戈承坚开始以送玫瑰进行迷藏游戏的那天开始。在她驻唱的地方送三打,在人上街三十八巷的玄关灯座上放三打,一模一样的,缠绕鹅黄丝带的红玫瑰,扎着紫色缎带的粉色玫瑰,打着红色蝴蝶结的黑玫瑰……她之所以确定那是同一个人的手笔,是因为分送两地的花束都打扮得一模一样,像双胞胎一样令人不容置疑。
她不免要对那个刖出心裁的追求者悄悄偷瞄一眼。远远看去,一个极帅的男人,有棱有角的额头,深刻有神的五官,往后梳的油亮头发,一身好品味,优越含笑坐在那儿,有很浓厚的教父形象与公子气派,是一个轩昂出众充满男性魅力的男子。
冰蕊知道,有太多道貌岸然的男人其实不过是为了四处猎艳而把正经八百摆在任何可能出现美女的地方,却要让人以为他的存在是为了进行什么经国济世的大计那么一本正经!
就像那个人吧!他每天浪费那么多时闲人驾莅临饭店,坐在那儿就只为了盯着她看,告诉她他正在打她的主意!这岂不是说多无聊就有多无聊?说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他岸然优越的容貌神态一旦串连上他庸俗的送花行径就完全走了样,变成了滑稽可笑和愚昧肤浅!他根本和追逐胡萝卜盲目往前冲的兔子一样原始、简单、直接,没有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