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文却站得好好儿的。她好笑地拉起庄琪。
“说错话了吧!”
庄琪莫名所以地四下环顾。“我劝你别发傻,恋文,这个房子,你得不偿失。”
“来不及了,我付了七千块订金了。”
“这七千块我给你行不行?”
“你这才叫神经呢。来,我带你去看一幅稀世奇画。”
恋文拉着她走上屋前的台阶。
“我不要进去了,我三岁的鬼画符都比你说的稀世奇画要高明。”
庄琪话方说毕,咚的一又跌坐在门阶上。
“哎呀,你推我干嘛!”
“我没推你呀!地上有青苔,会滑嘛,小心点啊。”
恋文硬拉她去看那扇窗子上的彩绘。
“罗浮爆的壁雕都没这么精细、这么美。”
再次看玻璃上的果男画,恋文益发觉得画的栩翊如生。
庄琪轻轻吸一口气,又赶紧闭住气。屋里真是臭得要命!不过恋文说得对,这幅玻璃彩绘确实夺目,画者的艺术功力清楚的显现在每一个细致的线条中。
“真希望我带了相机。”庄琪低叹。
恋文笑。“你还有机会,我要把房子整个重新装修,唯独这个部分,我要保留着。”
“你真非买不可吗?别告诉找,你就为了这个果男决定买这整块废墟。”
“你不曾只为了一首曲子买一张唱片吗?”
“早改听CD啦。”
“CD更贵。”
“会比你买这鬼地方费吗?”
就在庄琪头顶上,一片天花板刷地松月兑,摇摇欲坠地虽没有掉下来打中她,却哗哗洒下大片尘灰,洒得她满头满脸满身。
庄琪气得大叫,跺着脚跑出去。
恋文再看了彩绘果男一眼,走出房子,把门锁上。
“锁什么呀?小偷进来都要大叫倒霉的。”庄琪拍着身上的灰,噘着嘴。
“报上一天到晚登那么多坏人利用空屋犯案,还是锁着的好。”恋文说,眼睛看着房子。
“我觉得这房子带着邪气,恋文。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怎么你变成庄天师啦?”
“你跟我站在一块儿。灰尘一点也没沾到你,全倒在我身上,还不邪啊?”
她这一指出来,恋文也感到奇怪。
“说不定这房子认主人呀。”她笑道。
她没告诉庄琪,方才临走看果男画最后一眼时,她觉得画上的男子似乎露出了一抹狡黠顽皮的笑。那表情……好熟悉。
第二章
庄俊风的视线留在恋文搁在他桌上的辞职信一会儿,慢慢往上移向她。
“你决定了?”
“是的,总经理。”
庄俊风半晌没作声,最后点点头,挥一下手,俯首继续忙她进来前他在忙的公事。
恋文回到她的办公室,有些许依依之情,毕竟她在“雅仕”工作了五年,同事相处得宛若一家人,而她这个人生性念旧。
奇怪,庄俊风和庄琪兄妹俩个性如此不同。庄琪呱呱呱地,心里什么话都搁不住,一定要说出来;她哥哥却终日难得开口。
要不是庄俊风发出请帖的一周前,他同居多年的女朋友“经过”,“顺便”来“拜访”恋文,言语间有意的暗示她风闻由于恋文和庄琪的知交好友关系,庄俊风对她“诸多特别照顾”,让她住在他的小鲍寓是其中之一,恋文还不知道背地里她被当成和总经理假公济私,又假私济公的,关系暧昧不清。
她是在“雅仕”奠定的事业基础没错,“雅仕”的自由发展空间,给了她游刃有余的发挥,相对的,她也付出了许多努力和心血,并不是像庄俊风的未婚妻所谓的。她能有今日小小的成就,及成为“雅仕”第一红牌设计师,是庄俊风把重要大客户都拨给她的缘故。
两年前恋文其实就有去意,想成立一间自己的公司,有份自己的事业,但一则庄俊风恳切的挽留,再者她觉得做人该饮水思源而留了下来。“雅仕”虽随着业务扩大,增加了好几名设计师,他们实际上也等于是副手,主要设计工作仍在恋文一个人身上。
她现在决意辞职,倒不是赌气,闲言闲语总是空穴来风。不过人言可畏,庄俊风是个好老板,就算没有她和他妹妹的好朋友关系,恋文也不愿因为她,造成他无谓的困扰及误会。
说起来,庄俊风的未婚妻那副——“你即使是他不可或缺的助手,他要的女人仍是我”的态度,反而给了恋文充分的理由和机会,不必再犹豫或感到不安地自在离去。
真正要成立个人公司之前,恋文还没有把握她能否独立创下一片天空,但这是她事业上一个重要转折,一个崭新的挑战,因此她已不去烦恼前程如何,充满希望和干劲地准备好好筹划她的新家和公司。
想到庄琪对她说的,她在国外旅行时曾见到的鬼屋奇谭,恋文不觉好笑。灵异之说,她时有所闻,坊间也有许多这类的书,但恋文不相信这些。
很多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不是吗?
“恋文,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李云问。
“吃饭?哪一餐啊?”恋文看着表。
李云翻个白眼。“吃宵夜呀,哪一餐。”
恋文笑。她常常一专心工作就忙得什么都忘了,几个好同事都晓得她的毛病。
“我不饿,你们去吧。”
“不饿也要吃一点。给你买个饭盒回来吧?还是汉堡或三文治?”
“随便。”
恋文手上有好几个设计稿,她必须在剩下的三个月内完成它们。公司的规定,像她这种资深员工,离职要提前三个月提出来,她遵守规定,也该在走之前将交付她的工作做好。
突然,恋文想到,她的新家也要赶快动工,否则她真要流落街头了。
必敬的名片还在她桌上,不过他既然在楼下监工,她何必打电话?亲自当面去请他,也为她上次的态度道个歉吧。
还认为人家傲慢自大呢,自己才是无礼又狗眼看人低。她心里好不惭愧。
楼下地盘的工人都在吃饭盒,恋文找了一圈没看到关敬。
“请问关先生今天有没有来?”她问一名工人。
那人听不懂她的话似的。转而向坐在他旁边的人询问。
“这里没有关先生。”另一个工人告诉她。
恋文想了想,改口再问一遍。“那么小必呢?”
“喔,小必哪——”工人一脸的怪笑。“你找小必哪。”
“对。他在哪?”
“不知道。”他们又回去大口扒饭,不理她了,只有一、两个叽叽咕咕不晓得笑些什么。
莫名其妙。恋文转身走开。
结果她在楼梯口碰到他,他正从楼上下来。
“这真是有缘千里能相会。”他嘻皮笑脸。
她顶讨厌男人这副轻浮德行,想好的诚恳道歉的话全忘光了。
“还有个说法,”她说。“陕路相逢。”
“不是冤家不相逢嘛。吃过饭没有?”
“不劳你操心。”
“这也有另一种说法,叫关心。”
“我以为你叫关敬呢。”
他大笑。似乎他豪迈爽朗的笑声有传染性,她不禁也露出笑容。
“谢谢你。”
“没头没脑的,谢我什么?”
“谢你没把我的名片扔到废纸篓。”
他原来上去找她了。恋文有丝莫名的喜悦,跟着赧红了脸。
他笑吟吟地注视她。“我想这是表示你考虑接受我的自告奋勇啦。”
“如果你肯屈就的话。”
“呀,忽然客气起来了。我虽然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师,不过我并不大牌,你会发现我很谦卑的。”
她给他惹得笑出来,人的心理多奇妙,不知道他是谁之前,他说这种话,直教人反感的认为他口出狂言,知道他了,狂言就成了幽默。
“你关敬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只怕我请不起你。”她是确有所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