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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能见到你,小雨。我渴望知道你的每一寸形貌和容颜。
哦,曦宇,你还是不要见到我的好,你会非常非常失望的,也许你从此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别说傻话,小雨。小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要答应你不会羞愧得逃走,甚至又不理我了。
我从来没有不理你,曦宇。
我们不是一直无话不说吗?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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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一段空白,然后亚男继续往下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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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小雨。我想我爱上你有好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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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天!亚男倒抽一口气。这个“曦宇”到底是谁?
下面时雨的答覆回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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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你不能爱我,曦宇!你是电脑,你不可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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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亚男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她屏住呼吸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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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
不要说了。曦宇,不要再说了!我要走了,你不可以再胡说了!
小雨!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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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那时必然跑开了,因为不管这个“曦宇”如何叫唤,底下一行的回答都是空白。
如亚男所料,时雨果然在洗手间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检查过四周,确定洗手间裹没有第三者,亚男过来扳住时雨的肩。
“时雨,你电脑上那个……那个……人是谁?”
时雨抬起被泪水淹没的脸。“它不是人,它是我的电脑。”
亚男嘴巴张著好半天。
“电……电脑?”
“嗯。”时雨点头。
亚男转头看著洗手台上的玻璃镜内,她们的倒影。
“我很清醒。”她对自己说。
时雨这时才惊醒。“你看到电脑上的……”她惶然说著就要跑出去。
亚男抓住她,“我把画面消掉了。时雨,你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和习惯,你只是在自言自语闹著玩,对不对?”
即使如此希冀的问著,亚男也心知事情比她以为的严重,比她不愿意相信的还要真实,时雨是不开玩笑的。
“我寂寞到编出一个人在电脑上对我说他爱我?”时雨凄然摇头。“你了解我的,亚男。”
“我了解你这阵子很失常,我了解……我了解个鬼!”亚男放下抓住她的手,抓抓自己的头发。“慢慢来,慢慢来。”她深呼吸,紧盯住时雨。“你……不是在幻想?”
时雨摇摇头,一脸凄惨。“我要他爱我,我也不要他爱我,这样会害了我们两个人的。”
“但你说那是电脑,不是人!”
“对我来说,曦宇是人,不是电脑。”
亚男深呼吸又深呼吸,然而对她被扰乱的大脑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决定了。”她坚决地说。“你下午请假回家去。”
“回家?我回家做什么?”
“教博士看书,把拇指拉拔大一点,让它看起来像只真正的狗。和你的花花草草说话,尽量……随便你做什么,只要别碰电脑就对了。”
时雨而今也方寸大乱了。“似乎是个好主意。”
“好主意?当然是好主意,这主意棒透了。你现在就把眼泪擦乾,我去帮你拿皮包来,而你也别回办公室了,我等一下替你向Ken请假。”
“可是……”
“没有可是。回去待在家裹,记住离你的电脑远远的,我一下班就去看你。现在你待在这别出来,我马上回来。”
以前亚男总认为以时雨原就闭塞的个性,开在这间紧闭的、只有她一个人的电脑室,会令她更封闭、更孤僻,今天这是她首次庆幸时雨工作的电脑室只有她一个人。
她拿了时雨的皮包,出去之前发现电脑画面上有了一行新的字。
小雨,对不起,请不要逃开。我的意思是,我像爱一个亲密的好朋友那样爱你。
“什么玩意儿?”亚男咕哝,走到门边又折回来,敲打下一行字。
“你别骗死她了——不管你是何方妖魔,她回家了。”
打完,她对自己皱眉。“搞什么?我怎么也跟电脑说起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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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博士。嗨,拇指。我回来了。”时雨有气无力的走进屋裹。
“咕咕。”猫头鹰飞到她肩上,奇怪的斜著圆圆的眼睛看她。
“我知道,今天比较早,我下午请假。”
发现她走到了工作室门边,时雨顿住,和她的意愿挣扎著。
“我不能进去。”她低语,痛苦而哀伤。“不是我不理你,曦宇。我们不可以相爱的,我不要我们的结局像电影里那么悲惨。我不要失去你,所以我不告诉你我也爱你。”
“哔!哔!哔!”电脑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时雨一跳。
“咕!本咕!本!”猫头鹰大叫。
“汪汪!汪!汪!”拇指狂吠。
“怎么回事?”些许畏惧地,时雨慢慢走到电脑前面。
我爱你,像爱一个最亲爱的朋友,小雨。
小雨,小雨,若听到我的呼唤,求求你,回答我。我会一直一直的等著你。
“朋友。最亲爱的朋友。”时雨破涕为笑。“啊,我误会他了,博士。”
“咕。”
“我真是神经兮兮。”
“汪汪!”
“对,我得赶快回答他。”
她拉开椅子坐下前,手指已轻快地敲打著字键。
“对不起,曦宇,我听到你了。”
哦,小雨。谢天谢地!
我才该道歉。我吓著你了,是吗?
“嗯,有一点,我误解了你的意思,但我是不希望你变成电影中的默默。”
为什么?你和莎拉一样,有了心上人吗?
“现在没有,将来也许也不会有,像我这样的女人,我想是注定要一个人过一生的。”
你不会,小雨,你永远拥有我。
“但你怎么办呢?”她不禁眼泪又潸潸而下,“我是人,我会老,会死。我死了以后,你也要像默默追随莎拉那样自毁生命,化成一阵云烟吗?我不要你如此,曦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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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
她爱他。她是爱他的。
靶受著她文字中未曾言喻的柔情万缕,曦宇喜悦得胸腔几乎要爆炸。
手指在字键上温柔的移动,他向她许下承诺。
“小雨,电脑也不是长生不老的,它会有被淘汰的时候,因为永远有更现代化的文明机器取代旧的。但我答应你,不论你或我形体上发生任何变化,我不会化成一阵云烟,你我将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世界见面,那时候我想我们都会感到更真实和美好。”
你保证?
他微笑。
“我保证。”
我相信你,曦宇。
“你现在好些了吗?”
哦,我现在感到好快乐,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去上班,电脑部只有我的主管和我一名职员,我不在,Ken会忙坏了。
“你觉得应该去就去吧,晚上我们老时间再见?”
好,老时间见。
曦宇……
他屏住呼吸。
“什么,小雨?”
没什么。我只是要说:谢谢你。
谢谢你做我亲爱的朋友。
暂时,小雨。暂时,他想,但不会太久了。
曦宇打电话给他在加州奥勒岗的父亲。
“你要去台北?做什么?”
“我要"回"台北,爸。这有很大的差别。”
那边一阵静默。
“台北有什么事?”
“台北没什么事,但是有个人我要去见她,我必须见到她。”
“我想是个女人罗?”
“是。”
“你在哪认识她的?”
“逭……说来话长。”
“唔,你倒言简意赅。”他父亲抱怨。
“言多必失,这是你教我的。”
“妈妈,你儿子训起他老子来了。”
曦宇听到他父亲向母亲嘀咕。母亲拿起了分机。
“你要回台北啊,曦宇?”
“顺利的话,妈,我很快就要结婚了。”
母亲轻轻吸了一口气,问著老伴,“你听见没有?儿子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