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吃得比谁都多,还喊麻烦。敬桐从来没听过或见过猫和乌与人同桌吃饭,更别提还都吃面。咖啡的吃相优雅端庄,吃饱了,尊贵地用一只爪子抹抹嘴,慢条斯理下桌前,且骄傲地昂着脑袋“瞄”一声,像它是受邀的贵客,面足胃饱,它要先行告退了。
用餐中间,祖安频频打呵欠。吃完,敬桐坚持帮忙洗盘子,让嘉茹带男孩去睡午觉。他藉这个机会,仔细思考他走进了个什么样的奇异家庭。
至此,他对嘉茹的好奇已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抚养着一个智力不足的男孩,他甚至不是她的孩子。她对待她的猫和鸟,仿佛它们是她的儿女。它们被她宠溺得还真有点放任。
敬桐也第一次看到有人养鸟不养在笼子里,让它屋襄屋外飞来飞去。他连鸟笼都没看见,奇怪那只八哥居然不会飞走。
她对祖安充满爱心和耐心,对她养的飞禽动物也是,独独不肯对她的父亲表露丝毫感情。
他把厨房和餐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很出嘉茹的意外。地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是会做家事的男人。她对他的好感越来越深,这不是好现象。这是危险的。
“谢谢你的帮忙。”她冷淡地表示谢意。
“不用客气,我总不能白吃,而且该谢谢你请我吃午饭。”
“我没有邀请你。”
看到他裤子上的泥土印和血渍,嘉茹冷漠的态度不觉有些软化。
“你的裤子脏了。”她多余地指出,声音里流泄了-丝歉疚。
他低头看看,不在意地一摆手。“不要紧,反正不要我自己动手洗,送给洗衣店去处理就行了。”
“你换下来以后拿来这,我帮你洗,毕竟你是为了帮我才弄脏你的名牌西裤。”她无意尖刻,只是他不在乎花费开支的模样,教她忍不住的看不惯。
敬桐张口欲婉谢,继而动念一想,这岂不是个再回来的好理由吗?
“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嘉茹反倒怔了怔,猝而恍悟她又拦里糊涂提供了他一个机会再来骚扰她和祖安平静的生活,但话既说出口,已来不及收回了。
“这房子是你自己的还是你丈夫的?”他忽然问。
嘉茹皱皱眉。“你非要打听些与你无关的事吗?”
“我只提出了个简单的问题,不是在刺探,不要老是这么过分敏感好吗?”他拉开一张椅子,坐回餐桌边,一副还要和她畅谈一番的模样。
嘉茹保持原姿,站在厨房门边。
“你不需要关切太多我的私事。或者你是在搜集资料,好回去做报告?”
“你又来了。相信我,嘉茹,在你点头同意之前,我不会向你父亲透露一个字。”
嘉茹抿着丰厚的唇。隔了一晌,她换个和她无关的话题。尽避她应该叫他走了。
“你似乎对应付孩子很得心应手。”
他微笑,耸耸肩。“我小时候住在大伯家,他有四个孩子,都比我小,我是他们的专职和兼职女乃爸。”
“你自己当时几岁?”
“七岁,和祖安现在自以为的年龄差不多,心态上可就差多了。我指的不是智力。”
“你在你大伯家住了多久?”
“太久了。”他牵牵嘴角。“我出生前父亲就不在了,母亲带着还在襁褓的我再嫁。她为那个男人又生了两个孩子之后,那个家容不下我这个拖油瓶了。我母亲把我送到我父亲的大哥家,毕竟我是何家的后代,回去那边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他叙述得平平淡淡,嘉茹听不出苦涩也听不出自伤。她不知不觉离开她靠着的门框,走到他对面,也拉开椅子坐下。
“你大伯和大伯母对你不好?”
“不好?不,他们的所为都是为了我好,是我比较不识好歹而已。一个男孩学煮饭做菜,洗衣带孩子,有什么不好?别人还没有这种磨炼的机会呢!我十三岁时逃离了大伯家,有一段日子,就靠他们训练我的生活能力求生存,心里真是充满感激。”
她也没听到尖酸刻薄或恨意。“你回过去吗?”
“开什么玩笑?他们可能会把我送去变性。不过话说回来,那种手术相当贵呢,”
他站起来,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他已经把这当自己家了,他也给嘉茹倒了-杯。
“谢谢。”居茹说,接过来,一时没去想他在她厨房里的全然自在有什么不对。“你没结过婚吗?”等他坐回去,她问道。
“没有。”他脑子里掠过一个他见过嘉茹后,便几乎忘了的女人,邵逸达的秘书,崔心雯。一度,敬桐曾考虑过将她列为终身伴侣的人选。但他经常飞来飞去忙生意,她工作也忙,他们相处和相聚的时间,随“捷英”投资的事业不断扩大而逐渐减少。他们仍经常通电话,但是他们之间始终维持着不痛不痒的情谊。
像朋友,又像只是工作上时有密切联系的伙伴,就是从来不像男女朋友。至少他没有那种感觉。
“条件太高吗?”嘉茄茹问。
“条件?只有一个。我未来的妻子必须懂烹饪,或肯忍受我的手艺。我是个喜欢回家吃饭的男人。可能的话,我希望三餐都在家吃。”
她很难相信他如此恋家。凭他的外表和本身具备的优秀条件,她会认为他保持单身是为了要尽情享受单身男人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妳的婚姻呢?”他才问完,几乎立即的,敬桐便可以感觉到她全身的刺都伸展开来。
“我的婚姻怎样?”
“美满吗?你快乐吗?”
“快乐不是那么重要。至于美满,要看你对它的定义如何。”
他扬扬眉。“你们为什么没有生孩子?”
“没有孩子就表示不美满?”
“不,但是你的言语回回旋旋,玄机重重。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事,非要极尽所有能事的保守住你的秘密?”
嘉茹猝然直起身,几乎踢翻椅子。“你又越界了,何先生。”
她没看见也没听见他移动,但她快走到厨房门时,却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他则就势伸手搂住她的腰。他和她只有一息之隔。她的心立刻跳到了喉间。
“你对所有的人都这么不讲理,还是只对男人,或者纯粹是针对我?”
她把脸转向一边,好让自己呼吸。“是你一再逾越。”
“逾越了什么?你的限制标准是什么?只要问到或谈及你的过去、你的父亲、你的婚姻,你马上挨了针刺似的弹起来。若是我说的不对,你尽可以纠正我。”
“哦,你怎么会说错呢?你的观察入微令人叹服,何先生。”
他以柔和的笑容回应她的尖锐和讽刺。“我只要得到你一人的心就别无所求了。”
她仰起头看着他了,眼眸深处交错着需要、渴望、畏惧和谨慎。
“你竭尽所能只为了一个目的。”她挣扎地要自己保持理性。
“我没提,是你说的。”
他的嘴唇忽然低下来,不过仅轻轻刚过她的,仿佛要先吸取她唇办的芳香。
嘉茹又别转开脸。“请你不要这样。”她的双手搭上他胸膛,可是没有推开他。
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有多想吻她,为邵老找女儿的事忽然成了次要。他在这,他来这,是因为她已进据了他的心。他一向很能掌控一切,绝少感情用事。然而,他却控制不了想她的思绪,而想着她就非见到她不可,见到以后便恨不得永远不要离开。
“怎样?”他托起她的下巴,将她转回来,拇指拂抚她的嘴唇,它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要怎样?”
“不要扰乱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