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试试。”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耶?不会是夏老头给他下符咒了吧,否则为何她牺牲自己自毁声誉居然都劝不动他?
对面的男人,跟她相识不到两个小时,居然已经在跟她讨论婚嫁问题,还是一派坚持到底的模样。说不困惑是假的,而怎么看他都不像一个无聊人士,那么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罗新,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因为你的确挑起了我的好奇心。”她凝起神色,表情转为认真。
“我,一个平凡人。但如果有可能,我想做那个拯救你灵魂的人。”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来。温淡的眸光定定看向她飞速闪过愕然的眼睛。
“你在说笑吗?可惜笑话太冷场,下次记得改正。”她怔了两秒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借以逃避心底渐浓的揪紧。
如果他在开玩笑,那么玩笑开过火了,她开始意识到他不是个该招惹的人。就像之前说的,太敏锐太深沉的人,并不受人欢迎。
“好不好笑都无所谓,”他放低了声音,突然握住了她搭在桌子上那只透着冰凉的素手,用无比笃定认真的语气说道,“从今天起,夏随风,你的灵魂由我来守护。”
随风震愕地抬头,迎上一双隐着温柔与凝重的眼睛。如此稳实的眼神,真的好像记忆中那个人的感觉。酸涩揪痛的记忆蓦然滑过心房,撞得她瑟瑟发颤。而眼前的人,不是他,根本就不是他啊。
不可以哭,眼泪早就在很久很久前的一场大雨里被埋葬了,她永远不会再哭了!
是什么在缓缓滑落面颊?冰冰凉凉仿若冬夜的冷雨。
温热的掌心贴了上来,来自一个尚算陌生的男人。
而温柔是最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她拒绝相信三天前的那晚曾认识了一个叫罗新的男人,自我催眠地反复告诉自己不过是做了个不太美的梦,也许只因为她最近太无所事事了,仅此而已。
可惜上帝并不与她同在,也没有同情她的打算,所以她才会被夏老头再度召唤回来。原因无它,无非是为了向她详细介绍罗新是何许人也。即使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随风跷着二郎腿懒懒斜靠在书桌前的沙发椅上,书桌后面坐着她亲爱的父亲。
“罗新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儿子,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夏老头凝肃的表情看得人想笑。
好朋友的儿子,哪一次不是这样说的?浪费她的时间就是要她来听重复过无数遍的废话吗?早知道就不来了。
随风浅嘲一笑,“你好像越来越急着把我这个不孝女嫁出去。无所谓啊,相信你选定的人身份家底都不会差到哪去,毕竟我还有这么点价值可供你利用。”
夏豪远浓眉一拧,隐忍着咆哮的冲动沉色道:“随你怎么想,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随风拨了拨头发站起身,转身前不无嘲弄地哼道:“如果每次都为这么无聊的理由把我召回来,以后还请省省,我忙得很。”
夏豪远沉着脸坐在椅子里,闭声不语。
拉开门,随风懒步离开。
她真的很忙,忙着沉默,忙着坐在阳台上看着花园里的花草发呆,忙着——回忆母亲。总之哪一件事都比来见她“亲爱的父亲”重要千万倍。
再过两天就是母亲的忌日,夏老头并不记得吧。她也从不稀罕他会记得。
暖天,大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随风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
夏老头说罗新是他至交罗启仁家的二公子,坐拥占去家族产业三分之一的私立医院,年轻有为,果然不出所料——身家不菲。
他说罗新为人和气,教养脾性俱佳,是无数单身女子前仆后继想追逐的黄金夫婿人选,错过的人是傻子。
他还说像她这种并不讨人喜欢的坏脾气,只能找个脾气好的丈夫来嫁,幸亏人家不介意,否则这种联姻的好运还轮不到她来碰上,她要知道惜福。
夏老头的口才太烂,说了一堆不知所谓的理由并没能说服她。
仅那一晚相处几个小时的印象,她只意识到罗新是个敏锐到让人讨厌的陌生男人,让他靠近自己身边无疑自寻死路。他说了什么?要做守护她灵魂的人?好大的口气,她的灵魂连自己都守护不了,他有什么能耐敢说此大话?当他说胡话好了,她才懒得理会。
发呆了良久才意识到是在努力说服自己,闭上眼睛竟无预兆地放任那张透着淡淡了然与沉稳的脸从心底闪过。不是个好现象,所以这一次的游戏她拒绝跟他玩。
天气很糟糕,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空寂幽静的墓地只有偶起的风拂过微湿的脸。
随风跪在母亲墓碑前,将怀里的捧花一朵一朵分开,撕成零落的花瓣撒在母亲的坟头。
是母亲最喜欢的栀子花,大朵大朵的白瓣散落出缥缈的清香在空气里浮动。墓碑上母亲含笑的容颜还是那么年轻美好。
她想念母亲,却也一直埋怨她的傻,埋怨她狠心丢下年幼的女儿在世上孤独地活着。越活越寂寞。
风又大了些,吹得坟冢上的花瓣四散零落。
随风放下怀里的空枝,伸手从身后拿出一只食物篮,里面装着母亲最喜欢吃的糕点和一瓶度数很高的白酒。
她将糕点摆好,吸了吸鼻子笑着自语道:“妈,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杏仁酥,还有花生糖,你慢慢吃,我给您敬酒。”说着剥开酒瓶盖,直接对着瓶口就喝了起来。
还小的时候,她每次觉得孤单觉得害怕就总是哭,渐渐大了之后她发现喝酒远比无助地流眼泪好用得多。喝醉了,世界一片混沌,没有了思想,忘了回忆,就可以拯救自己暂时从黑暗中逃离。
一口辛辣的冷酒下肚,胃里滑过一阵重重的痉挛,一丝揪痛涌上心口。
没错,医生是有警告说她不可以再烂饮,她的胃再糟蹋下去就会出现问题。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一个对她最重要的日子,她一定要喝点酒陪陪母亲。
又灌饮了一口,胃里的揪痛渐渐演变成翻江倒海的气势,绞痛的感觉让她蓦地刷白了脸。大滴的冷汗从额角滚落下来,已经分不出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疼痛的侵袭,意识闪过阵阵恍惚与昏眩。真糟糕,好像真的要晕到了,怎么办?
她努力咬牙逼回一丝清醒,伸手掏出手机想翻号码求救。手机里寥寥无几的几个号码讽刺着她做人的失败。唯一一个算是朋友的名字出现在眼前——林嘉。
一只手按紧愈来愈痛的胃,另一只手哆嗦着接通电话。响了一声,那边传来一个很该死的公式化声音:您拨的手机已关机……
必机。她这才想起来林嘉去S市出差了,要去一个礼拜,前天才打电话跟她道过别。
四周只有空寂的风声滑过耳际,墓地位于市郊位置,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来了也不一定会发现她,因为这里是母亲的私人墓地,离其他墓群还有好几百米远。
天要亡她吗?也好,死亡对她来说并不是多么恐惧的事,来吧,她真的不在乎。
风声仿佛弱了,清冷的光线变得模糊,意识在混沌,然后——终于远离。
第2章(1)
意识渐渐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雪白。
随风翻动沉重的眼皮,刚想翻个身,胃部的刺痛立刻席卷全身,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冷寂的墓地,而现在她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是谁发现了她又送她来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