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不用费心替我安插罪名,是她自愿说要照顾我的。力宏,我可是极力推辞过,不信,你问她。”吴民达最后也学严力宏皱起眉来。
阿达为什么不能体会她对他的真情?花玉贞打起精神替吴民达说话:“严法官,阿达没有骗你,是我求阿达让我替他做些事的。好了,你们当官的一定要皱著眉头才觉得帅吗?”
两位好朋友被她一说,转头互相对看,像照镜子一样,竟然连皱眉头的样子都几乎一个样。吴民达和严力宏这两个爱皱眉的男人笑了,同时举手压平浓眉。
花玉贞重新展露笑容,用著甜腻特殊的声音说:“听阿达说过严法官重情重义,是他的恩人。鳗饭便当我多买一分,严法官留在这里一起吃饭好吗?”
严力宏点头,对这位待阿达如“神”的女孩十分好奇,趁花玉贞转身拿便当的时候,嘴巴在吴民达耳朵边小声问:“你们无话不谈了?”
花玉贞已经把盒盖掀起。好香!吴民达用力吸进满腔的鳗鱼味才小声回答严力宏的话——
“力宏,这张床让你躺两天就好,躺过你就会知道日子有多无聊,睡不著时只好和她有的没有的乱聊一通。”
没错,连严力宏都是吴民达挂在嘴上的谈天对象,所以花玉贞第一次见到严法官在病房里还戴著太阳眼镜,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严力宏是浪子回头,青少年时斗狠贪玩,在高唱青春不要留白的年代,他的右眼不幸留下一道约十公分的疤痕;深色镜片可以替他遮丑,一方面不会吓到良民,一方面他也不喜欢看到那些良民嫌弃的眼神。
躺在床上睡觉,三餐有温柔的美女服侍,这种日子会无聊?严力宏骂道:“少骗我,我看你恨不得继续“无聊”个月。”
吴民达可不想再躺一个月。
“我真的不敢想,你别诅咒我。”
花玉贞把活动餐桌推过来。这是医生解禁,说他什么都可以吃了之后的第二次大餐;吴民达的眼睛像孩子的一样,快乐而满足地看著放双分料的鳗饭便当,花玉贞心里不再感到委屈。
而为了报答花玉贞替他买好吃便当的情,吴民达正经地问道:“出去有没有小心点?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著?”
听到吴民达关心的问话,即使是公事化的语气,花玉贞的心一样暖和起来。她笑著说:“托你的福,我现在出门都有便衣陪著,好像总统的女儿一样神气,像你这么小心,可疑人物会笨得在我面前出现吗?”花玉贞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先用,我去洗水果。”
严力宏用手戳吴民达没受伤的手臂。
“她讲话一向都这么有意思吗?”
“有意思!?有时候被她拐弯抹角的骂完还不知道,别看她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很厉害咧。”
“阿达,我看她是喜欢上你了。这女孩很不错,对你这位少根筋的老粗很体贴,喜欢她的话就早点成家。”
严力宏的话让正在很吞虎咽的吴民达呛到。吴民达一手压住开刀的伤口咳了几声,一手端起贞子带回来的汤,喝下几口然后才说:“力宏,拜托不要乱想。”吴民达先听听洗手间的水声够大否,才小小声告诉严力宏说:“她不像表面那样天真单纯,问题多得很咧。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把命博在改善治安、捉拿坏人的吴民达,到目前为止还不敢有交固定女友、成家立业的“大愿”,更不敢胡乱许下承诺。一个人的日子过惯了,觉得无拘无束的生活好得很,没压力、没负担!假日睡到自然醒,不用陪老婆回娘家,袜子和内裤放一齐洗,没人会找你吵架。
为什么有人想要月兑离这种惬意逍遥的日子?吴民达认为那些想结婚的男人八成都头壳坏了。
本来想要去拿剪刀剪葡萄的花玉贞不小心听到阿达的真心话,她脑子一片空白,提不起脚踩出浴室。只怪自已过去的历史太辉煌,才会被阿达看不起。花玉贞回到洗手台前,晶莹的眼睛一直眨、一直眨,把发烫的泪水眨回肚里之后,才发现整串葡萄都被水冲散了,她低下头用力吸吸鼻子,然后把葡萄一颗颗捡起来。
像收拾她散裂的心一样地小心放进保丽龙盒里。
※※※
吴民达本以为花玉贞的热情几天后就会俏退,没想到她一本初衷,亲手洗涤他的衣物,三餐外带点心,不厌其烦地替他准备;夜晚缩著身子睡在狭窄的陪客床上。这种令人眼红羡慕的际遇不是每个人都遇得到的,同事们纷纷暧昧地逼问他和花玉贞的关系,顶得吴民达举手发誓花小姐是他的朋友,但绝不是他的女朋友。
风声一出,来探他伤势的同事竟然也出现不认识的,让他哭笑不得,暗地嘲笑他的同事一群脖子上顶著猪脑,整天疯“某”的傻瓜。
因为这一群没用的王老五见到花小姐就少根筋,贞子竟也能面不改色地善用她的魅力,心安理得地利用警察替她跑腿。
不过话说回来,警察本来就是维护治安、保护老百姓生命安全的人。救她性命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他实在不懂贞子为什么甘心替他作牛作马。轻微的呼吸声让吴民达的视线转向盖著一张薄被、蜷缩在陪客床上睡觉的贞子。
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
贞子事事都以他为主,连空调也是。吴民达悄悄下床,拿起他的被子替花玉贞盖上,然后把冷气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反正睡不著了,不如到外面活动筋骨,顺便和同事们聊天打屁,听听除了他以外,局里有没有较正点的八卦新闻。
吴民达出去不久,花王贞舒服地翻身,睁开眼睛发现原来身上多了一条被子,难怪她会觉得温暖。这条被子上混著多种味道,有消毒水味、汗味和菸味;病房当然不能抽菸,所以阿达忍不住想抽时,她就站到门口帮他把风。这条被子有属於男子汉的阳刚味,让她有安全感。
花玉贞抬头看,阿达不在床上。她把被子裹紧,静静聆听,听到门外有阿达的笑声,她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几天,她几乎变成阿达的家属,认识了他所有的朋友,是她缠著阿达,她感谢阿达不曾给她太大的难堪,除了对每一个人否认她是他女朋友。
每听到一次他的否认,她的心就痛苦地偷偷哭泣一次,然后告诉自己:阿达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值得她等、值得她付出。转过头来再度面对阿达时,又是一张他熟悉的笑脸。为什么除了友倩,他不肯了解她的心、接受她的情?
花玉贞幽怨地叹了一口很长的气,然后拉上被子盖住脸,偷偷垂泪,直到睡著。不久,她作了一个恶梦。
花玉贞梦到她坐在船上,沁凉的海风迎面而吹,她笑著看阿达两手端著饮料从甲板上走过来;阿达倏地忽隐忽现,她揉揉眼睛再张开看,却变成可怕的罗云天站在她面前,放在背后的手上拿著一支针筒慢慢转到面前;她睁著眼无法移动,看著罗云天把针筒里的毒品推进她的血管里,接著罗云天抬起阒黑的眼,面无表情地说:
你背叛我,我要带你去菲律宾,菲律宾的海盗最喜欢细皮白肉的女人。
她放声尖叫,希望阿达快来救她,接著就被套进布袋里。
第六章
当了十五年公务员,略显发福的伍东华加完班正要离开警察局,刚好看到欧阳娇容拖了一个惯犯进来,他蹙著眉问道:“欧阳,你不是去医院看阿达,怎么拎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