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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望祈夏约 第9页

作者:长晏

听了这句话,相夏至立即申吟一声,不是痛,是气得申吟。她一向漫不经心少动怒,望月这句话真是让她恼极反生笑,“我虽然一把年纪还没有人要,但也不至于赖上你,你……”

望月有些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她忽道:“我明白。”转过身褪下薄衫,“侯爷,麻烦您快些,我若冻死了就是您的错。”

她这句玩笑话顿时解了他的窘境,他心里一松,模出伤药。她伤口不算重,但纵横交错,很有些惊心,又混了些汗水灰尘,此处无水清洗,也只好草草上药包扎,等回去再细细清理。

要搀她躺下时,她却说:“我想要烤火。”望月莞尔,边关天寒,她一名娇弱女子,自然捱得辛苦,每晚恨不得抱着炭盆入眠。

“你这样畏寒,是江南人吗?”

她睇他一眼,“我是北方人,谁说北方人不可以怕冷的?”

他闻言笑笑,“嗯,你住在相思谷,相思谷在北方,我一时忘了。”她身上却有温软的江南气息,一种让人无限怀念的味道,让他一时有了错觉,像梦回水乡家园的感慨与激动。

卫厨子身上便是这种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有时候自己不顾云天抱怨,拖着他同榻而眠,就是想离这种气息更近些,那是长久以来对江南故土的思念,对家乡亲人的渴切想念。

“说实话,我有点好奇,你与流云定下夏至之约,那是什么?啊,应该不是山盟海誓、终身之诺什么的吧……”见他有些尴尬的表情,她立即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被拒绝也不算什么难堪事,流云绝世之姿,会动心很自然,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你……”望月苦笑,“我那时年纪不大,想得很单纯,只是希望、希望……”他一向傲然沉毅的脸上现出一丝少年才有的羞赧之色,让相夏至瞧得却有点浑身发冷。

她马上道:“你不好意思,就不要说了,我只是有一点点好奇,一点点而已,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望月拉了拉她身上那件瓦刺人的外袍,像个和蔼的兄长,“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见了流云,就更坚定我护卫边关的信念,我有家有亲人,有值得我保护的人,我保住疆土山河,就是保住了他们。”

相夏至再一次慨叹:“你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热血男儿!”她微笑着望向他,“谢谢你。”

他也回以微笑,“谢我什么?”

“谢有你这样的人,才能使像我一般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废物整天游手好闲、轻松度日。”

望月含着笑,“居士太谦了,你研习易理五行,正是行军用兵的好帮手。”想到她的名字,难得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叫做夏至?那不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吗?”

“我生在夏至日,所以便以此为名。”她很严肃地说,“其实我是司夏之神,特来助尔等破阵退敌。”

望月又忍不住笑,他这许多年,从没有像今日一样笑得这么多,“流云不爱说话,怎么教出来的弟子却喜欢这样胡吹一气?”

“唉,你不信就算了。”她不起劲儿地瞥他,“那你呢,为什么叫望月?不会像卫厨子说的每日练犀牛望月这一招,实在太喜爱,干脆以此为名吧?”

“这小子又在胡说。”他无奈,望向石壁时,眼神变得幽远而深邃,“我那年被师父带走时,正是八月之望……”

“停!”相夏至申吟一声,“你不会要追溯身世吧,我可不可以不要听。”

见他古怪地盯着她,她干笑,“你不怕我为邀功领赏将你家世告诉你的政敌,然后害你一家受牵累?”

他凝视她半响,目光转成犀利而冰冷。

“如果你真这样做,我也只有杀你一途了。”

突如其来的寒意窜上脊背,相夏至难捺地缩了缩肩,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好困。”

“你合眼歇一会儿,要下山时我叫你。”望月面无表情地又拨了拨树枝,让火燃得更旺些。

她听话地闭上眼,想象自己在温暖而舒适的床上安然好眠。

第四章

相夏至垂眸微笑地站在帐门外,听得梁大人正在怒骂自己的儿子。

“你说你……让我说些什么好!真是让你气死了!我好不容易想办法将那个女人踢出军去,你居然跟着护国侯把她救了回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蛋?”

她了解地颔首,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俗语不是十分准确,起码这位梁大人家的“下梁”就没跟着“上梁”一起歪。

“什么?你这小混蛋,居然说你是你娘生的不是我生的?忤逆不孝子,我算白养了你,你爹跟护国侯斗了这许多年,你不是不知道,你什么人不崇拜,居然崇拜护国侯,处处听他指派,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她摇摇头,这位梁大人未免太高估自己,凭他也能跟护国侯斗许多年?想必是为免朝里派来真正扯捍月军后腿的人,护国侯才任这梁大人嚣张至今。

“你告诉爹,那天夜里护国侯带去劫营放火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啊?你居然不清楚!你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蠢材蠢材……站住,你不要溜!”

帐门蓦地掀开,冲出来的精悍小伙子差点撞上猝不及防的相夏至。

“相居士,你不是要去换药吗?”

她神色如常,“是啊,我刚刚经过这里,听到梁大人似乎在发脾气,就停下来一会儿。”

“阿宜,你这忤逆子……”梁大人“砰”地撞到梁宜身上,又差点撞向相夏至。

“慢些慢些,监军大人,我的伤未愈,不小心害我伤口进裂,侯爷恐怕会怪大人有意阻挠操兵练习破阵的。”

梁大人恚怒,“你这女人……”随即却又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我刚刚和令郎说过,我只是经过而已。”她有礼地笑着,“我先告辞,不打扰大人训子的兴头了。”

“你……”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对了,监军大人,军中人很多,说话声音太响,会让不该听到的人听去,到时就有麻烦了,您说是不是梁大人?”

梁大人脸色发白,“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重要的,不值得记忆,我很懒,不值得记忆的事从来不费神。”她笑笑,看向梁宜,“梁宜兄,你是个不错的人,我想护国侯是很欣赏你的。”

说完,很满意于梁宜乍然一亮的眼神,她翩翩然走向帅帐。

帅帐里,望月正凝神对着地形图查看,听得声响,他抬眸,见是相夏至着了一袭白衫进来,干净清淡,说不出的雅致。

“你看我的新衣怎样?”她喜滋滋地转了一圈。

他忍俊不禁,“这又是谁送你的?”

她好奇心重,别人送她的衣裳、外褂、鞋帽、饰物,她都高高兴兴地穿用。原以为她家境不佳,缺吃少用,偶尔一次见于副将送她一双半新不旧的草鞋,她居然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像是乐晕了头。一问才知道她对没用过的东西都相当感兴趣,有次甚至把那件剥来的瓦刺人的袍子当便服穿,害得当值的小兵大惊失色,以为军里混进了瓦刺人而没察觉。

“蔡军医说我若让他替我换药,他就将这件袍子送给我。”

望月拧起眉,“你答应他了?”她不是厌蔡军医手脚不老实才日日溜到帅帐来,让堂堂护国侯当了她的换药小厮?

相夏至笑道:“我抢来穿上后,才告诉他侯爷从边城调了侍女来军里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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