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云出曲 第30页

作者:长晏

烛雁这一厉声,佟老头的气势反倒弱了:“你、你还有理!这一两年,阿岫不比你受的苦多?!我叫你照顾阿岫,你照顾哪里去了!”

白岫轻声道:“爹,你别骂烛雁,委屈了她……”

“不用你说,你也不是好树果子!”烛雁不领情,气忿忿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反了反了,当着我面就敢欺负阿岫,还说委屈了你?”佟老头心疼地扶住白岫,“痛不痛?这死丫崽没大没小,竟敢下脚这么狠。”

“痛死活该。”她没好气拖过白岫手臂,“你过来,我还有话没问完。”

“哎,阿岫阿岫,死丫头你不许再欺负你哥哥听到没?”

操心的老爹在后面急得跳脚,烛雁拽着白岫一直出了院子,寻了个无人地方才停下,端详他半晌。

“你怎么出京的?那边不是一直拦着不肯放?”

“我和卢射阳偷偷潜出来的,皇上在追查嘎大人的事,也没太坚持留我。”

烛雁低头不语,那一夜在宫里惊得险些魂飞魄散,至今想起仍隐隐后怕。要不是她逃出别院时凑巧听到嘎大人下令,说不定便再也见不到白岫。自己一时气恼,先跑回家来,大哥伤未痊愈,怎经得起由京出关千里迢迢,一路奔波劳累。

叹了一口气,伸手解他衣襟盘扣,刚要再问,却见他好像很不自在,居然紧张兮兮地明显僵硬。她想看看他的伤而已,他干什么脸都涨红了,漂亮的眼睫微垂了下,又很惊喜地看向她。

“那个、你不生我的气了?”他嗫嚅,“我不知道你会那么疼……”

这一句,立时勾起烛雁的新仇旧恨,也顾不上看他的伤,揪住白岫衣襟,恼得眼都红了:“你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说我……”

“我、我那时声音很小,好像应该没叫旁人听见……”

“人家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没听见!”烛雁恼怒得带了哭音,她没有脸见人了,都是笨蛋大哥的错!

她本就吃了亏,之后还要被人指责是她不对!最最要命的是,现在居然又闹得尽人皆知:明明已有婚约,却行为不检,与自家兄长做出羞耻事来,大哥是乡里村外都知晓的痴儿,那么,整件事就全都是她的责任——

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让她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都不行。

白岫手足无措地看着气得眼红颊也红的烛雁,不知怎样安慰才好。想要碰一碰她的手,却被她气恼地拍开。他心一沉,胸腔里窒郁得像压了块大石,堵得好生难过。

见她气急火大地站了一阵,转身就走,他赶快跟着她。

烛雁恼道:“你跟来干什么!”

他顿了一顿,呆停片刻,还是只能跟上去。

※※※

喧闹平歇,空中残余着酒水菜肴混合的味道,夜风拂过,一丝鞭炮硝烟余味也隐隐夹杂其中。

乡间的流水席吃得热闹非凡,到深夜才意犹未尽地散去,人们相互祝福着告辞,三三两两出门,散向不同方向。

有精力旺盛调皮捣蛋的年轻人,吵嚷着哄笑着去闹洞房,琢磨着鬼点子捉弄一双新人。

“汉庭,走啊走啊,一起去。”

时汉庭放下手中纸笔,笑着摇了摇头,将长长的礼单交给新人长辈:“您看看,与红包对一下,数数有没有遗漏。”

“状元大人写的,哪能有错,我只管收着就好喽!”长辈笑逐颜开,信任地将礼单小心折好。纯朴厚道的乡间人,不懂得科举甲榜名次,及了第就钦羡称呼“状元大人”,戏文里考上的都是状元大人,哪里有别的称呼。

“状元大人,你也快成亲了,什么时候办啊?那时候就是新郎倌,可不能自己写礼单了哈。”

时汉庭含糊应声,简单收一收桌上东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先别急呵,去看看新房,今天我们沾了你的喜气,晚上也沾沾我们的。”

长辈热情招呼,将他硬拉至新房门口,那里早就聚集了一堆人,男女老幼,笑嘻嘻扒着门窗觑向房中新人。

时汉庭怔怔看向炕里的新娘,华服娇羞,盘膝坐帐。满人新娘不蒙盖头,盈盈烛火下,满面红晕,眉眼含笑,如桃李初绽。

“这回子孙饽饽可不用吃了,人家早就有谱啦!”有人嘻嘻窃笑。

“早早晚晚都注定了,是你的就不会跑到别人家去。”

上了年纪的嬷嬷摇头不赞同:“这样总归不好,总归不好。”

“怕什么,反正有情人,年轻气盛没把持住也难免,家里又乐见其成,赶快把喜事办了,也就算成全了。”

“哎哎别挤别挤!汉庭呢?白天里接轿时遇见阿岫拦道,就不见了一阵子,这么会儿又到哪去了?”

“回家了吧,人家帮着迎亲、写礼单忙了一天,也该累了……”

门口窗前吱吱喳喳,房里红彤彤喜庆洋洋,新郎被灌得醉醺醺,歪七扭八任人摆布,新娘瞧得好不忍,却碍于颜面不敢拦。

第11章(2)

※※※

谁斩了月清辉,泼了天河水,缀就这满天星子,明灭闪烁,摇摇欲坠?

是不是,有一颗,划空而过,落入他眼底,才双目烫涩,炙痛难言不能忍。

“不知羞耻!”

狠狠一句。

末了,愤恼耻辱却转了深深痛楚,辗转烙印入骨,刻蚀在心,一寸一分啃啮凌迟。

他于烛雁,不是有情人,所以她不愿嫁,宁可与白岫日日厮缠,终究缠至不可挽回,贻笑于人。

一直以为,有了婚约,名份就已定。她不过是不懂事,不定性。白岫不过是痴儿稚语一厢情愿,再怎样使性闹脾气,都不会改变不能逆转。

可是并非如此,白岫不是他认为的白岫,烛雁也不是他以为的烛雁,他只扯住了那根婚约的线,却从未,真正抓住饼烛雁的手。

眼角痒痒,有什么滑落下来,星空模糊了,闪烁的微光都溶在一团墨漆苍穹里。

“时汉庭……”

抽抽噎噎在头顶响起,他一嚇,狼狈地以袖遮眼,在稻草堆里坐起,羞怒喝道:“你来干什么?”

孔雀蹒跚地挪到他身边,稻草松软,一跤跌倒半天挣不起来。他没心情理她,却也不能当没看见,只得勉强扶她一下。

“我去你家找你,才知道你要和烛雁姐退婚,你们吵架了吗?”

他哼了一哼:“你消息倒快。”

“你舍不得,为什么还要退?”

“谁说我舍不得!”时汉庭怒气骤生,佟家养女不教,耻行败坏,他蒙受大辱,愤怒都来不及,有什么舍不得。

“可是你在哭。”

“我、我是在生气!”他恼羞尴尬,见孔雀抹着眼泪,没好气道,“你又哭什么?”

“你从来都没哭过,我有点害怕……”她哽咽道,“你这样,又不凶,又很伤心,我心里就难过……”

时汉庭啼笑皆非:“我不凶,你就难过?”

“笨猪,是你伤心,又在哭,我心里才难过!”

眨一眨眼,天上的星子又清晰了,月儿挂在中天,隐隐罩着一圈光晕。明天,大概要起风了。

心里竟有些柔软,这平日刁蛮任性的小泵娘,居然会因他的伤心而难过。以住不曾耐心与她说过什么话,现在,却只有她陪着自己一同落泪。

“你又找我有什么事。”

提及这个,孔雀难过更甚:“过阵子要选旗女入宫,我可能也在名册,所以才来找你。”

“在册就在册,找我有什么用?”

“找你当然没有用,我又没要你想办法帮我划掉名字!”她气冲冲大声说,闷了一阵,心里着实委屈,“可是这一去,可能要好久,也可能永远回不来,也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