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兴的样子在梅弃儿看来像个孩子,好天真,好无邪。
“是吗?不会有危险吧?”她不太放心地问。
自小在山上长大的她,当然深知山上有很多危险的地方,一个不小心没准就会掉到山谷里或者悬崖下边去。
尤其是现在这种天气,大雪将一切都变成一色的,恐怕危险就在四周的雪下吧!
现在,她只能依赖于元旭日的好记性了!但愿她没有押错宝。不过,她怎么心跳得那么快呢?雪下面的地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
还在考虑着、思索着的梅弃儿在看到先她一步走在前面的元旭日后得到了答案——危崖!
她飞身一步拉住了踩在向下坠去的雪地上的元旭日,却没料到她脚下的地也同样不太踏实。
来不及再有什么反应了,她直觉地凭借自身的内力将元旭日甩上去,可是元旭日似乎并不领情。在这关键的时刻,他竟然又拉住了她的手,那坚定的眼神使她相信元旭日已经看透她想做的事,并且也以行动在回应:他不要一个人上去!既然不能一同上去,那么就一起向下坠吧!
笨蛋!梅弃儿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了。因为在这一刻,既使再想把他甩上去也不可能了,因为他们已经在向下坠,并且已经坠下了十几丈了!
天,阿!
这就是元旭日那所谓的“熟得很的路”?他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奇迹!
风呼呼地在耳边响着,不知道阎王爷这次是不是玩真的?阎王爷真的想召见她啦?她可还没准备好哪!
都怪这个元旭日!
忍不住去看他,并且准备在临死前瞪他一眼好留作死后的纪念。可是,他怎么也在看她哩?那是什么表情?
还有点无怨无悔?
要死了!她怎么会开始感动了呢?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MAYMAYMAY
不过阎王爷似乎只是开了个玩笑,因为落崖后的他们被崖上横生的十来棵枯树给拦住了坠势。可怜的树,招谁惹谁啦?为了救他们而折毁了许多的枝桠——否则哪拦得住他们那快速的坠落与强大的力道呢?
不过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许在这崖下会有什么奇遇吧?最好是找到什么先人留下的宝贝——只要能解元旭日的毒就好,没有别的野心了。
坐在枯树上,梅弃儿东张西望。
什么也没有嘛!扫兴!
看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扫瞄,就是不看脚底下,元旭日很实际地提醒她:“小姐!麻烦看一下脚底好吗?还有两丈才到崖底耶!我们怎么下去?”
喔?两丈?梅弃儿看了看下面,不算太难嘛!于是一手扶好元旭日道:“抓紧我,否则会摔下去的!”
她正运气准备跃下去。提气,足尖点树,跳,着陆!
安全着地后,梅弃儿才又迟钝地发现:他的手什么时候环在她腰上了?
她一阵手忙脚乱地把他的手拍了下去,掩在面纱下的脸一片羞红。不知道他的举动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但——有意的?可能吗?她这副模样怎么可能人了他的眼呢?很快地推翻了这个念头,随着推翻,她的心也渐渐涩了起来。
他应该只是为了不摔下去而无心的举动。毕竟,从两丈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死是死不了,但会痛上好一阵呢!
所以,他应该只是无心的吧!
定下心神,她抬头看了看那几乎无尽头似的山崖,难以想象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毫发无伤,只是他们身上的衣物有些破损。
不过,这么高,她的轻功可没好到能飞上去。更何况还有个元旭日——惹祸精。
想到他就开始生气。先是要比赛,后是甩掉元青,再来又挑什么近路,现在可好,挑到崖底来了。
“你说怎么办?”梅弃儿问他。
“青叔在顶峰等不到我们会找的——”
他还笑得出来?而且口气轻淡得如同在庄内一样?梅弃儿简直要吐血。
“你不是说这个地方青叔是找不到的吗?嗯?”梅弃儿似乎是化身为母夜叉了,她眯着眸,很危险地逼问。
可怜的元旭日!“这个——”他的从容在她的逼问下渐渐淡去,只好摆出一副好无辜的表情来,“这个总有一天会发现的嘛,而且我有做记号!”他像是现宝似的。
“什么记号?”她怎么没有看到?不过,懂得做记号,他还蛮机灵的嘛!
“你头上的银梅花啦——我把它丢到崖边了!”
此言一出,梅弃儿顿生无力感。银梅花一色素白,又是丢在雪地,只怕元青等人是找不到的。而他们若能找到也该是积雪融化之后,他们在这崖下——可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吗?不冻死也会饿死吧!何况这个元旭日身上的毒
没解——
“咳——咳咳——咳咳咳——”
要命!怎么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发作了呢?看他极力克制体内毒性扩散而憋得满面赤红,梅弃儿知道必须先找到洞穴安顿一下。
扶着他,他却走不了,甚至连步子也迈不开,无奈,只好把他背负在自己肩上,然后半拖着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没想到久病之人竟还是有如此重的分量。或许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失血过多以致没了力气?不太可能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练武之人哪!背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应该不成问题的呀!可是——他真的好重!
一步一步又一步……很久以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总算有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了!
把他放在地上,梅弃儿正想松口气时却发现这洞里又阴又湿,实在是不适合病人休息。可是这附近似乎又并无其他的洞穴,就算有,那也还是阴湿的呀!
无奈之下,梅弃儿解下自己的斗篷铺在地上.将元旭日移到斗篷上坐好,她在帮他将他身上裹的斗篷更好更紧地裹在他身上后又拿出了刀子。今天他还没饮下血呢。
元旭日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因毒发而骤然惨白的脸也因为她的举动而浮上了疼惜与感动。
在看到她又要割腕时,他忍着毒发的痛苦而制止她:“我说过——咳咳——不准你再以血喂我了!咳咳咳咳——”
她望着他,一直望进他的眼底,笑了,“你不喝,那你还要不要活?你不活,那我先前所做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她的声音低如远钟,回旋在他耳边。
生怕自己会被她说服,元旭日索性转过头去,然而转头时,一波更甚的疼痛带着昏眩袭来,他只能再吐出这几个字:“别伤害自己——”吐出这几个字后他向毒屈服而昏迷过去。
对梅弃儿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以刀割腕,然后将伤口直接对着他的唇,让血渗到他紧闭的口齿之中。
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她别伤害自己。可是比起他的命,她的几滴血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他关切的一句话,那些血流得值!
自小,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要她别伤害自己这种话。
她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人,似乎只是为了伤她而来。像梅韵雪——她的“至亲”,每天对她所做的事只是残害她的身体与折磨她的心灵。
梅韵雪要她养过一只雪白的小猫——那猫的眼睛还是碧蓝如水的——在她真心地喜欢上那只小猫后,梅韵雪却要她亲手杀了它。
她不肯,梅韵雪就用皮鞭抽打她。
她昏过去,又痛醒过来,再逼,不从,再打,一直到梅韵雪累了。
于是梅韵雪不再逼她,而是直接动手将小猫毒死。然后她还把小猫尸解,再一块块抛到她身边给她看——小猫的血染红了她身旁的地,也与她的血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