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的一声尖叫,那鱼妇咬中了东西,鲜血顺着它的嘴流了下来,它牢牢咬着不放。
彼绿章抱住了桑菟之,她的肩头被鱼妇牢牢地咬住,眉头紧紧蹙着,一声不响。
“绿章……”桑菟之的灵息消耗过多,望着她忍耐痛苦的脸,“我果然是……太弱了啊……”他低叹了一声,反手搂住了顾绿章,“但是你这样对我……我……”他因为疲倦眼神显得有些湿润,“我会……”会什么,他没说下去,反手牢牢搂着顾绿章,那用力的感觉让她几乎忘记了肩头的剧痛和恐惧——他那用力的方式太像一个受苦已久的孩子搂着母亲,渴望得到的东西一直得不到,即使抓住一个代替的也好、即使只是幻觉也要用力抓牢——的力度,让她刹那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即使一直都知道那痛苦存在、一直存在,可是一直触模不到,他的含情笑太飘忽,心太虚无,抓不住、一直想了解想帮助他都抓不住!
他到底是因为她冲过来挡住鱼妇的咬而撕破了那层笑,还是只是因为她抱住了他而撕破了那层笑?小桑啊小桑,你太容易满足太容易被感动太容易受伤害了!只是一个拥抱,只是因为你不善保护自己……只是我替你挡了一下,你就感动得……想哭了吗?
他的眼睛是湿润的。
难道从来没有人……替你挡过伤害?没有人这样抱过你吗?
正在她心跳加速的时候,桑菟之喃喃地说:“用駮的力气去打碎对方的手骨——”他蓦地抬起手,一记砍掌猛击在严琪宝化成的鱼妇的“手”上,那鱼妇再次发出“吱吱”尖叫,从顾绿章背后掉了下来。
“你痛不痛?”桑菟之轻声问,他已经困得……快要沉眠了,灵息不足的駮,每一次变身都是危险的。
“我当然不痛,你别睡,我去找小薇……我们回头去找小薇……”
“吱——”的一声,那只被桑菟之砍落的鱼妇大叫一声又跳了起来,顾绿章还不及转身,只听背后“扑”的一声,有人声线清雅温和,连气息一点都不乱地说:“没事了,小桑怎么样?”
是凤扆……她怔怔地看着骤然像天神一样出现的李凤扆,抱着已经沉睡入眠的桑菟之,“他就像你和小薇说的一点都不合格,太弱了,可是他真的……完全不会和人争什么,他只会挡着鱼妇不让它过来……都不管自己被咬得到处是伤……”
李凤扆基本上没听她在说什么,疾声说:“你照顾小桑,他只不过灵息不足,暂时没事。”
“小薇呢?”她失声问。
“我把他丢在屋顶了……”李凤扆转身回去,遥遥回答,“他不是小桑,他懂得保护自己。”
把小薇丢在屋顶?她愕然,凤扆知道他们两个没用,竟然把小薇……丢在屋顶上了……
太弱了。
这三个字第一次如此震动她的心,太弱了啊!
☆☆☆
异味馆的屋顶。
李凤扆横臂挡在唐草薇面前,“草薇,我去追绿章和小桑,这里交给你了。”
唐草薇笔直地站着,苍白的手指间仍然在渗着黑血,闻言冷冷地回答:“没问题。”
“我尽快回来。”李凤扆从异味馆屋顶上掠身而去。
唐草薇黑发垂直,一身华丽衣裳上晕染着丝丝血痕,一手掩口面对着沈秋雨化成的鱼妇。
他的行动力和敏捷度早就大不如前,但还不至于完全不行。
现在是夜里十点,左邻右舍已经有人打开窗户,惊奇地看着他和一个看不清楚样子的人在屋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要是不快点解决,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新闻。
“吱——”沈秋雨匍匐在地,向他爬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使用术。唐草薇没有表情又华丽至极的脸上慢慢浮现起一丝冷笑,不用术,就不用术,难道唐草薇除了符咒数术,就没有其他能耐?沈秋雨快要爬到脚边,他侧了一步,人在高处的落差感让他晃了一下,“呃”的一声胃里那些似乎沉积了几千几万年的血又反了上来,喷在了手掌里,黑血牵丝丝丝滑下手掌,那血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血。但他手掌一收一挥,一片亮晶晶的东西从他指间一闪射出,“铮”的一声把沈秋雨的左“手”钉在了屋顶上!这一挥手,唐草薇半跪在屋顶上,又吐了一口血。
沈秋雨完全不在乎左“手”的状况,连那亮晶晶的东西一同从屋瓦上拔了起来,闪电般地滑上五尺屋瓦,扑到了唐草薇身上。
“啪”的一声,唐草薇一手撑地,另一只手连看也不看夹着银质飞镖插入扑上身来的“沈秋雨”胸口,“沈秋雨”的动作一呆,唐草薇掌力一震,它从屋顶倒栽下去,滚到屋檐边不动了。
“啊——杀人了——”四面围观的邻居有些人在尖叫,“唐先生杀人了!”
“那是怪物!唐先生杀的不是人!”
“唐先生居然会爬屋顶,好奇怪……”
“他还会丢飞镖,也好奇怪。”
唐草薇仍是半跪在屋瓦上,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放开了飞镖捂着嘴,黑血还是一丝一丝顺着他的指缝滑落,顿了一顿,“呃”……的一声吁气声,他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就像不吐血他就无法呼吸一样。
屋后“咯啦”多了梯子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李凤扆登梯上来,按住了屋檐边那受到重创的鱼妇,“绿章那边已经没事了,下来吧。”屋顶触目是点点黑血,李凤扆看着面无表情的唐草薇,只是微微一笑。
“洗干净。”唐草薇以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污,淡淡留下一句话,通过梯子下了屋顶。
三搏斗
第二天中华南街的黎警官又被110电话召唤到风雨巷,而且这次直接被招进了异味馆。
异味馆里放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高邱武,另一具是只有上半身的沈秋雨。
凶杀案吗?即使是做了十几年警察的黎警官也很惊骇: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高邱武现在竟然被法医判断为已经死了很多天,而只有半个身体的沈秋雨是怎么爬进异味馆也很难解释。调查了大半天只能归为匪夷所思。唐草薇态度依然是那么死板冷漠,让他很不喜欢,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也没有旁证证明唐草薇杀人。毕竟高邱武昨天他自己做笔录还证明他活着,怎么会死在四天前就不知道了。而沈秋雨越发离奇,电视新闻早就通报他死在昨天早上,怎么能昨天晚上爬出来咬人?沈秋雨袭击唐草薇是左邻右舍大家都看见了,更难说唐草薇从唐川河里吊了半具尸体放在自己家里陷害自己。
黎警官做完记录满脸迷惑地回去了。
李凤扆穿了围裙正在清洗昨天鱼妇爬过的所有地方。唐草薇的眼神很是厌倦,坐在古董椅里淡淡地喝茶。未关的门口那边,夏日的光线斜射进来,照着满屋木架上各式各样的瓷器、书画、玉石、木雕、漆器,那些灯光下流丽灿烂的古董在阳光下显得苍白而死气沉沉,正如唐草薇的脸色。
“又出名了。”李凤扆戴着手套用清洁剂把浴室彻底擦拭了一遍,“昨天闹得还不是普通的大,看来‘晚间新闻’又会上电视。”这浴室估计草薇不会再用,要考虑给他买个日式浴桶,还有手术室的门又要修了,那扇门也是古董;还有今天中午的菜还没有买,不知道吃什么呢;还有后院花草还没浇水、地板还没洗、桌面还没擦、今天是星期天该洗窗帘了;还有新从冰箱拿出来的麦门冬已经退了冰冻,要记得去煮茶,否则要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