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复杂?”桑菟之歪头笑。
“你比我复杂。”她抬头看着他,“不是吗?”
“你知道吗?其实你在我看来,也很复杂。”桑菟之撑住墙头对着她笑笑,“你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不说话的时候,是因为我想不清楚。”她说,“有很多事,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对人的看法、对事的看法,也许很多都很主观,说出来的话也许会伤害别人。只不过因为那样,所以总是很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多数都没有说。”摇了摇头,她慢慢地说,“我很简单,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懦弱喽,也可以说是善良。翻墙进来,把手给我。”
桑菟之伸出手来。
“爬上去?”她伸手抓住桑菟之的手,“被我拉下来怎么办?你体重多少?”
“五十五公斤。”他拉住她的手,用力往上提,“一米七二。”
“太瘦了,比我还瘦。”她被他用力提上来的时候才发觉桑菟之的力气大得出乎她的意料,“我一米六一,四十八公斤。”
“按道理不会被你拉下去。”他在墙头上笑,“起来。”
她上了墙头,跟着桑菟之跳了下去,放眼望去,没有她意料中的遍地荒坟,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
城市云浓,连星光都没有。
“走吧。”
“唉?你知道国雪在哪里?你看得见?”
“我知道。”他在笑。
随着桑菟之在坟墓间跌跌撞撞地走,慢慢绕过了很多路,到了一个普通的墓圈前面。
他打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墓碑上的字。
真的是国雪的墓。
她坐在墓边,拥抱着那冰凉的墓碑久久没有放手,空气里初夏的寒意隐隐袭来,草木荒芜的气息,没有半点国雪的味道,更没有国雪的体温。
“他告诉你应该怎么样了吗?”桑菟之坐在她对面,托着腮笑。
她笑了笑,“国雪说……未来,始终都在那里。”她张开五指,从指缝里看钟商市的灯火,“从这里到家里,不只有一条路,我不该以为能救爸爸***方法,只有一种。”
她也托着腮,“未来……啊……”
她呵的气,温暖地呵到他面前,那尾音像雾散去,“国雪曾经想要出国读书,回来在市里搭一座穿越唐川的桥。”
她从地上模索出一根草茎,搭在桑菟之和她的手指之间,“因为市平小学在这边,市平区在那边,所以市平区的孩子上学很麻烦,要绕河。国雪有一天和我在唐川边散步,看到孩子们赶着上学绕着河在跑,他说要盖一座穿越唐川的桥。
我想……不管发生什么事,人都是要有未来的,如果一切都能过去的话,我想考研究生,然后出国去读书。“
“很美的梦。”桑菟之托腮听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不是梦,是未来。”
“绿章,你做梦的样子,很美。”桑菟之笑笑,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不是在做梦,我在规划未来。”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我不是在做梦,这些又不是很难的事情。”
他以手背抵着嘴笑,“如果我在两年之内没有男朋友,我就去英国。”
“这就是你的规划?”她折断了那根草茎,“你不能不找男朋友吗?”
“不能。”他在笑。
“你就不能……找个女朋友?”她凝视着他的眼睛。
“你说是男人可靠呢,还是女人可靠?”他又在笑。
“可靠不可靠,和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小桑你……不喜欢被人依赖,是不是?”
“嗯?”他不置可否。
“对不起。”她低声说,心情变得有些黯淡。
“没关系。”
“小桑你能不能唱歌给我听?”
“当然可以。”
“多雨的冬季总算过去,天空微露淡蓝的晴,我在早晨清新的阳光里,看着当时写的日记。原来爱曾给我美丽心情,像一面深邃的风景,那深爱过他却受伤的心,丰富了人生的记忆……”他扬着声唱,嗓音很清亮。
虽然她觉得这是小桑唱给她听的歌,不是他想唱的,但是依然那么深情、那么深情。
不是很注重感情的人,不会在意寻觅不到一份自己想要的爱。
拌唱了几首,最后她也跟着唱了《老鼠爱大米》,终于笑了出来。
“小桑,你说换了是你,你是杀明紫救爸爸妈妈,还是不杀明紫,眼看着爸爸妈妈死?”天快亮的时候,她问桑菟之。
“我遇到这种问题会找个男人去哭去的。”桑菟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比我勇敢。”
“我相信,一定会有别的办法,我要先把爸爸***身体找回来。”她站了起来,“天快亮了,小桑谢谢你,整个晚上都在陪我,昨天也都在陪我。”
“没事。”他说,“下次我要你陪我的时候,不许说不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当然。”
异味古董咖啡馆。
“为什么告诉她明紫是吃掉她父母的马月复?”李凤扆正在帮唐草薇收拾餐具,有些惊讶。
“什么为什么?事实就是那样。”唐草薇人在楼上,转过身微闭眼往房间走。
“那个……房间门锁着……呀……”李凤扆还沒说完,二楼传来“砰”的一声,他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永远不记得钥匙在他口袋里吗?唉。”
“被马月复吃掉的人一年之内还有复活的机会,但是顾家绣房鬼魅出没,如果不让顾家那两人的精魄回体,身体一旦被吃掉,那要怎么复活……嗯?”经过碰撞之后唐草薇的声音稍微带点鼻音,更显得性感、低沉、冷静,“九尾狐的鼻子灵敏,一定比顾绿章更早找到顾家那两个人的身体。”
“实际上明明在替人设想,态度和表情还是那么差劲啊。”李凤康微笑,“不让明紫出去,除了不让他吃人,还想干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没什么。”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准备一个手术台,还有一台医疗车。”
“干什么?”。“做手术。”
“OK!”
“草薇,除了这些,你有没有忘记你还有什么事没做?”
“什么?”唐草薇的声音冷漠妖异。
“浴室的热水已经放好,泡泡也打好了,再不去水就凉了。”李凤扆抱起餐巾和桌布,往洗衣机那边走去,突然回过头来,“对了,浴室的地板很滑,我刚刚拖过……”
只听浴室那边发出“咚”的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水声。
“唉呀呀,连门也忘记关呢……”李凤康一边往里走一边摇头。
这一夜,在钟商大学。
“沈方,能不能……晚上九点到教室等我?”电话里有个女孩低声说。
“可以啊当然可以,只不过你是哪位?”沈方坐在宿舍一边吃梨子,一边接电话。
“你来了就知道。”
“哦。”他挂了电话,继续啃梨子。
“谁啊?”舍友抬起眼皮。
“不知道,是个女生。”沈方从放着电话的那张床上爬下来,爬上自己的床穿衣服,“可能有事找我帮忙。”
“我看是有事找你告白吧?不要又随便说什么‘下次一起吃饭啊’,然后请了一大堆女生一起吃饭,受不了你。”
“没办法啊,她们都问下次能不能一起吃饭,”沈方满嘴都是东西,含糊地说,“我想一个一个请客太麻烦,当然是一起请,谁知道她们要生气啊?”
“受不了你,白痴,快出去啦,碍眼。”舍友眼皮都不抬一下,一脚把沈方踹了出去。
这一夜没有月亮,校园里路灯却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