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
“我爹快死了……”
“我爹昨夜已经死了,那狼皮是我的!”
“我爹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该死的,我爹已经死了十来年了,最近是死了又活过来的……”
武树“砰”的一声拍案,“总之!咱们先去打狼,杀了它再分!”
顿时酒铺里一片欢呼,赵大钱二孙三李四由衷地赞叹老大英明,于是敬酒不断,酒铺里的二锅头流水一般被卖掉,打狼的这一队人马兴致高涨。
这时酒铺外走进来一个人,声音含笑,一听就觉得他比别人俊朗,“掌柜的,给我二两酒。”来人粗布衣裳,一双手工不佳的布鞋,人却依然风神俊朗,在青钱村里深得姑娘们的欢心。
这人自然是刀狻猊。
这天其实是甄莘莀不在,她出门卖菜去了──自从刀狻猊要和她在这里“浪迹天涯”过那传说中的隐居生活,她懒了几天啃了几天兔子肉之后不得不去询问究竟那些没有偷偷模模的普通人是怎么过日子的,结果左邻右舍都告诉她要卖菜,于是她便跑到临村这个田里偷两颗菜,那个田里偷三颗菜,然后去卖菜。而后“不食人间烟火”的刀二公子发现她这样卖菜,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去种田。那天刀狻猊说他要种田,开心得甄莘莀说她要去织布,而后刀狻猊居然真的种出了一些菜,让甄莘莀开心了好多天,但她的布却没有织出来。
今天她就是拿着那些菜去卖菜,刀狻猊打算到酒铺打二两酒犒劳这位辛苦的劳动妇女。西山有狼的谣言他自然也听见了,不过打从没有老爹压着他“行侠仗义”,刀二公子的正气便下跌到谷底,惰性直线上升,谣言不过就是谣言而已……
“阿刀!”喝得半醉的武树走过来一把拉住他,“走!苞我们打狼去!”
刀狻猊“啊”了一声,“打狼?”
武树一过来,醉醺醺的赵大钱二孙三李四就都过来了,把刀狻猊团团围住,“阿刀,年轻人就是要有一个勇,没有这个勇啊……你也就差不多了,怎么……你怕狼?和我们打狼去……”
“像我们这种硬汉……什么也不怕……不要说狼……连老……老虎也不怕……”
“阿刀你看平时我们多好的交情……快点儿回去收拾收拾,孙三哥我要打狼,你给我……跟着……”
“哈哈哈哈……我李四,打了狼以后请你喝酒!喝酒!”
刀狻猊模着鼻子苦笑,“我……”
“走!”武树一把搭住他的肩,用力把他往外带,“大伙儿,上山打狼去!”
“我的酒……”刀狻猊对于打不打狼倒是无所谓,可是他的酒还在店里。
“打完狼请你喝两斤!”李四醉醺醺地伸出两根手指,炫耀地在刀狻猊面前晃。
刀狻猊只好继续苦笑,和醉酒的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说的。
西山。
青钱村的西山的确是座阴森的大山,尤其是树木茂密,如果不是为了赶集或者走远门,村里的人几乎都不过西山。但这里是出村的捷径,如果不翻西山,出村要多绕两天。
刀狻猊走在一群打狼人的最后,无奈地看着前面被西山夜风吹得洒醒,有些战战兢兢的“打狼英雄”。武树倒还好,李四却已经脸色大变。
“呼”的一声风响,李四大叫一声“狼!”挥起棍棒四下乱打。
武树问道:“在哪里?”
李四打了一阵,“不知道。”
于是李四被武树踹了一脚,武树开始严令:不许胡说乱喊,慢慢行动。
刀狻猊被分配了一把大刀,本来他不想拿着累赘的东西,但刀一入手,莫名地有一股亲切感,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模过刀了,也就那么拿着。
“哗啦”一声,武树喊道:“狼!”
刀狻猊懒懒地看着前面,大刀抗在肩上,前面的确出现了一条狼。
一条白色的比寻常灰狼大了一倍的狼,它奔跑的时候近乎全然无声,到眼前了才似乎故意踩到树叶,发出一些声音。
这畜生也是头骄傲的畜生,刀狻猊很欣赏。
武树手里拿着的是祖传的长枪,白狼一出现,赵大钱二孙三李四一拥而上,经过一番英勇顽强可歌可泣的搏杀,白狼被五个伤痕累累的硬汉钉死在地上。
刀狻猊没有出手,寻常人有寻常人的英武,就算是这一群不怎么样的“英雄”,也需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出手会毁了一段传说,说不定毁了这五个虽然不怎么高明,但是却很可爱的朋友的自尊和自信。
他甚至放手让他们去受伤,那些伤是他们日后炫耀的资本。
而且,他斜眼看着地上死掉的大白狼,咬人是不对的,虽然你是头骄傲的畜生,但是只有疯狗才会乱咬人,有尊严的狼他见过很多,像人这种被狼认为庸俗的生物,狼一般是不吃的。
“哈──哈──哈──”武树的酒醒了,狼也杀了,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斜斜地倚着大树扛着大刀的刀狻猊,“该死的!老子当你是兄弟,紧要关头你居然绕跑!就这么一条大狗,犯得着让你吓成这样?”
刀狻猊微微一笑,在他眼里,武树的确是个英雄。
“老子日后和你这种人绝交!”
“阿刀是个孬种!”
“以后你休想喝孙三爷的酒!”
“该死的我瞧不起你!”
骂骂咧咧声中,伤痕累累的英雄们扛着狼下山,如果不是刚才打很打得没了力,说不定连刀狻猊也一起打了。
回到青钱村,五个打狼英雄的事迹立刻泛滥成灾,连李四是如何飞起一脚踢掉大白狼的鼻子这种细节都巨细无遗地在村民之间流传,刀狻猊顿时被人鄙夷,五大英雄代替刀狻猊成为村里姑娘心目中的偶像。
甄莘莀听了故事以后躺在床上差点儿笑死,旁人对她谆谆善诱说阿刀靠不住,她连连点头,深有同感,在旁边插两句阿刀平时是如何懒惰成性,不打猎只等饭,种田也只三天五天才记得去浇水……
于是,刀狻猊在几天之内变成了青钱村万众唾弃的对象。
对此,他无奈地问甄莘莀:“你觉得和一个胆小没用懒惰无能的男人住在一起很有面子?”
她笑吟吟地回答:“面子那是刀二公子才有的,你现在是阿刀。”
于是他知道甄莘莀整人居然还有深沉的道理:她怕他身份外露,拼命诋毁他的形象。
这要让他爱她还是恨她好?女人,果然是无解的东西。
又过了半个月。
刀狻猊皮厚异常地坐在四周都在议论他如何没用的酒铺里优哉游哉地喝着酒,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喧哗,里面夹杂着李四的怒吼。他放下酒杯,突然“啪啦”一声,一个人从酒铺门口飞了进来,却是武树,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酒铺里的小老百姓纷纷尖叫起来,武树在他们心中已然是英雄,居然有人把他打成这样!还没叫完,外面又“啪啦”一声跌进半个人来,却是李四,他还在大吼大叫:“该死的你们抢走阿花,那是老子的女人!”
门外走进来一只金光灿灿的脚,接着是青袍下摆,上面绣着许多小老虎,只听来人哈哈大笑,“我堂堂‘神悟刀家’刀二公子要走你们这小地方一个女人,是你们的荣幸,居然敢和我江湖第一刀动手,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咳咳……”刀狻猊差点儿被一口酒呛死,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忍不住插口:“江湖传说,刀狻猊是个女人。”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刀二公子”只见来人身材魁梧,目若金刚,脸若倒悬之梨,身若储酒之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