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织桥干吗不接电话?孝榆六点开店等到九点才小心翼翼地给他发短信,道歉说她昨天说话说得太过分了,其实她没那么生气只不过不习惯他那种样子而已。发了十多条短信一条没回,打了五六个电话手机没关但也没接。
那变态什么意思啊?又在整她?假装让她以为他觉得她很重要,然后又随随便便去了什么南极还是北极的地方,对她不闻不问?
托着下巴生闷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书吧里已经满座,她浑然不觉也没在意眼前的饮料单堆积了一摞,望着吧台前的地板发呆。
“三十七号的红茶好了没有?”三十七号的女生抬手在问。
“啊?”她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好。”正当她说到一半的时候,电话铃响,做了个暂停对话的手势,她接电话,“喂?啊?王室啊,什么事?碧柔在你那里?中午要一起去吃饭?店里没人不行啊,嗯?你让你的助手过来接班?可以啊……可惜我这里开业碧柔都没来过……”她快乐地挂了电话准备出去吃饭,Happy地把郁闷的事情和书吧都丢在脑后。
能开心的时候,不爱想难过的事。
不爱想,这是孝榆生存的本能。
医院。
临时的病床。
“吕医生做完手术才倒下的……”
“真的是很敬业的人。”
“烧到三十九度七,血糖和血压都低,竟然能做完手术……”
织桥微微睁开眼睛,他还没睁开就已经听到这些议论很久了,微微睁开眼睛之后,看见面前护士人来人往,自己家老妈坐在床前,他的第一反应是笑,轻轻细细地笑了:“妈……”
生了这个儿子二十多年的刘娅宾哼了一声:“丢脸。”
“嗯哼哼……”织桥笑着混,丢脸,是很丢脸。
“能起来我们就回家。”
丙然老妈的惟她独尊主义比他还厉害,织桥坐了起来下床。“我只不过感冒发烧而已,不用请假这么严重吧?我还要上班……”
“给发高烧的医生看病,哪个病人有这种胆子。”刘娅宾一把抓住织桥的肩,“你跟我回家,我有事情问你。”
人在没体力的时候是斗不过权威的,织桥只能细细笑着和她走,脑子里仍然昏昏的,没什么想法似的。
出了医院门口才知道老妈把家里的车都开到门口,他平时难得坐自己家的车,坐上车之后瘫在靠背上,恹恹地问:“Sa……什么事要问我?”
“你和孝榆是怎么回事?”刘娅宾开车。
“孝榆?”织桥昏昏沉沉地随口应,“也没怎么样,不就是原来那样……”
“原来你们不是挺好的?最近吵架了?”
“吵架?没有啊,”他困惑地昏昏地说,“哪有吵架……也不过就是她……不理我了而已……”他越说越困,在自己家摇晃的车子里眼睫沉重得垂了下来。
“她不理你?小丫头有了男朋友就不理我们家小子了,行,我们也不理她。”刘娅宾手里握着织桥的手机,“她的电话也不要回了,以后妈带你认识好女孩子。”
“干吗说得我跟失恋似的,”织桥笑了起来,然后醒了醒,“孝榆打电话给我?”
“她不理你了你也不要理她,她打电话过来千万不许回。”刘娅宾收起织桥的手机,“这手机我收了,别想要回去。”
“妈!你搞什么……要是医院打电话来怎么办?”织桥头昏眼花的和老妈争辩,“何况孝榆打电话来说不定有什么事……”
“吱——”的一声,刘娅宾在某个路口急刹车,织桥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前面的靠背,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抬起头从车窗外看去,却看见某家咖啡店玻璃窗里碧柔、王室、毕毕,还有孝榆开开心心地在吃饭,孝榆笑得那么灿烂……突然间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哑声说:“老妈,我要回家……”
刘娅宾露出一丝笑,这个幼稚的儿子,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吃到苦头了吧。“我刚才接电话开车过来看你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吃饭,都是你朋友吧?不下去一起吃?你就是不吃早餐才会低血糖。”
“妈……”织桥低下头不看车窗外的人群,手死死地抓着刘娅宾的肩,抓得好用力,“妈……回家好不好?我要晕车了。”
死要面子的臭小子。刘娅宾发动车子继续上路,“回家好好给我睡觉。”
“嗯……”织桥平生对老妈应得最温顺的,大概就是这一声。
餐厅里,孝榆一直在看手机。
“下午约了人?”碧柔关心地问。
“我打了十六个电话给织桥,他竟然不回。”孝榆说得有点泄气,“我昨天是不是很过分?”
毕毕笑笑:“有点。”
“我想道歉的。”孝榆闷闷地说,“其实……其实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他最近很郁闷。”托着下巴她继续闷闷地搅着餐盘里的拌饭,叹了口气,“不过那么凶的织桥看得我很害怕,我不想织桥变成那样。”
碧柔和王室面面相觑,他们两个昨天不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织桥以为你不理他了。”毕毕微笑。
孝榆呆呆地看着毕毕:“我哪里有不理他?是他那么凶……”
“昨天你那样子,我会觉得你是在说要分手。”毕毕继续弯眉微笑,搅拌着他点的花茶。
“分手?”孝榆叫起来,“谁和他分手了?谁和他谈恋爱,哪里还有分手这回事!”
“你喜欢织桥,织桥喜欢你,有一天你说你做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分手,是什么?”毕毕说。
“可是——是他先很过分甩了我去坦桑尼亚,是他先找了女朋友好不好?是他自己说他做什么事不要我管,我做什么事干吗要给他通报?”孝榆忿忿不平,“是他先划清界限说我是多管闲事是八婆的!”
碧柔和王室、和毕毕面面相觑,只能苦笑,这两个人怎么会搞成这样……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弄得无比复杂。
“孝榆啊,”王室很无奈地说,“如果你不是想和织桥分手,不如直接找他坐下来说清楚,不要一见面就大吼大叫互相指责,你要告诉他你喜欢他,没有想和他分手,也没有不想理他。”
“可是这样很丢脸啊。”孝榆闷闷的。
“你是要面子,还是要织桥?”
孝榆看着笑得很温柔的毕毕,闷闷地回答:“我两个都要。”
碧柔呛了一口水:“孝榆,你在和自己过不去,你会郁闷死的。”她学着孝榆说郁闷。
“织桥肯定很痛苦。”毕毕呵了一口气,享受着花茶的馥郁。
孝榆郁闷地趴在桌上,不时地小小心吊眼看着毕毕。
“他是真的爱你,不只是喜欢而已。”毕毕说。
她怔怔地看着毕毕,突然小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嗯?”毕毕眉线一弯。
“为什么你们……什么都知道……”她趴在了桌上,声音也闷在了桌上。
碧柔微笑了,轻轻抚模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因为在爱的人,不是我们。”
孝榆无语,埋头在了桌上,很久都没动也没说话。
大家沉默,静静地吃着午餐。
孝榆流了一滴眼泪,不过并不是故意的。
王室和碧柔都默默望着自己的餐盘,偶然抬起头看一两眼毕毕,毕毕微笑如花,连喝茶的姿势都很优雅。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生说他“笑如芳草”,碧柔默默望着自己的刀叉和漂亮瓷盘,眼角可以看见孝榆趴在桌上的手臂,虽然没有看见,但是她知道孝榆在哭,而毕毕在微笑。
泪是沉默,笑如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