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界微微一笑:“不,他应许了只爱我一世的。我若强继百年前的爱恋,只会打乱天命,连带毁了许多人的命盘,让我和他都下地狱。”他笑笑,“我记得他不喜欢地狱,那个地方,比较适合我。”
“这世上有神吗?”慕容执问。
“有。”忘界笑道。
“那必是无情之神。”慕容执道。
忘界看着她,好像很是赞叹:“难怪——”他没有说难怪什么,只是那样笑着,很幸福似的。
何风清从这痴痴怨怨的惊异之中清醒过来:“既然如此,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凡人的长生之术,那朴戾根本是白费力气,我们的担心也就没有必要。你是一个有罪的神,是不是?”他加了一句,“只要你现身说法,朴戾就不会再攻打无益谷,你既是神,想必不会轻易被人伤害,是不是?”
忘界笑笑:“算是吧。”
上官无益突然懊恼地道:“那么我家的誓言,到此也就结束了?”
“不错,你家的誓言,本就只到你这一代,不过上官家信守承诺,累世福泽,自你而起,会有很好的福报。”忘界微笑。
“天啊,我家护着的不是一个妖,而是一个神?”上官无益喃喃自语,猛抓头皮。
慕容执回头看着柳折眉,神情无限担心,柳折眉的脸色,自从听了忘界的故事之后,就苍白得像个死人。
这时,忘界抬起头来,看着柳折眉:“无益谷的劫难,其实必不可逃,你应该知道,这个劫数,是——”
“我知道。”柳折眉打断他的话,神情无比严肃,“这一世有这一世的结局,我不后悔。”
忘界的眼神很奇异:“是因为她?”
柳折眉的脸色依旧很苍白:“无法回头,没有理由,也没有后果,你最清楚的,是不是?”
他们的对话当时在场的多数人都听不懂,只觉莫名其妙,只有慕容执的脸色,在他们这两句对话之后,变得无比苍白——和柳折眉一样的苍白!
忘界听见了柳折眉的回答,没有再说什么,缓缓地,他转开了脸,不再看他。
前世之约
正在这囚室内外疑团重重,人人心神不定的时候,一个无益谷的弟子奔了进来:“谷主,谷主,朴戾——朴戾带人打进来了!救命——他武功太高,弟子们伤亡惨重——”他还没说完,扑地而倒,竟爬不起来。
上官无益一手把他扶了起来,急急叱道:“外面有多少人?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那人胸月复之间被长剑洞穿,鲜血泉涌,眼见是活不成了,竟还能人内示警,这分忠烈实是可敬可佩,他看着上官无益,似是有无数话要说,却已说不出来了。
上官无益心中又惊又怒,回头向忘界大叫:“你不是神么?救他!救活他,他是为了上官家,为了保护你受此重伤,你让我看看你的神迹,救活他好不好?”他虽然性情武功都未必是上上之选,但他却深得门下兄弟的人心,就因为他与门下兄弟毫无芥蒂,平日里嘻嘻哈哈玩成一片,感情甚厚,如今看见门人就要死在自己面前,如何不惊?
忘界看着那人垂死挣扎,眉头深蹙:“我不能救。”
上官无益几乎要疯了:“你不能救?你是神你说你不能救?我守了你二十六年,我不算前代的账,不算我上官家守了你一百多年的账,我守了你二十六年,你看在这二十六年的份上,救救他好不好?”他不是要向忘界索取上官家一百多年的冤枉账,只是他无可奈何!只恨他不是神!他救不了这名兄弟的性命!
忘界微微动容了,但依旧摇头:“我不能救,他命该如此,我若救了他一命,世上的因果命运就全然不同了。”
上官无益狂吼道:“命运命运!你只会说是天命是天理!可是你若真的相信这狗屁的天命天理,你还会在上官家待上一百多年吗?这世上纵是有神,那也是玩弄世人的恶意之神,世人的死活,他们管得着吗?他们又在乎吗?你本就是个破坏天命的罪神,不要和我说什么大道理!”
他本是不会说话的人,如今一口气说了一堆,竟无人可以反驳他,柳折眉低低地道:“忘界,救人。”
还没有人反应过来为何柳折眉敢这样和一个“神’,说话,只见忘界看着上官无益怀里的人,面有悲悯之色:“他死了。”
上官无益呆了一呆,怨极地看了忘界一眼,转身冲了出去:“神神神,哈哈——”他似哭似笑的声音传来,大家都是一阵担忧、一阵心酸,看忘界的眼神不免也带着三分鄙夷,均想,他为何不救?
“无益谷的劫难——”忘界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只是自己叹了叹,拂了拂自己的衣袖。
这时,柳折眉已经走了,他没有理会忘界,自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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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戾带着人血洗无益谷,心下也颇为诧异,在这关键时刻,无益门的重要人物都到哪里去了?他并不笨,很容易猜测到他们此时不见了踪影,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比如——谷中怪人出了什么事。
他要的就是这怪人,他深信,只要有人可以做到的,他朴戾一定也可以!所以,只要那怪人可以长生,他一定也可以!他今年已经五十开外,将近六十,虽然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并不算老,但毕竟不复青春年少。
所谓“年纪越大就越怕死”,这话一点也不错,至少对朴戾来说是的。
他已到了无益堂门前。
一掌拍出,准备弄死挡在门前的碍事鬼。
——剑光——
剑光如练,带着出奇出尘的静谧,如千百年外的银箭一箭穿过百年的沧桑,自恒古飞来——追上朴戾拍出的那一掌。
是柳折眉,他未再掩饰他的软剑。
朴戾看到了他就心头火起,上一次之所以功败垂成,都是这个小子从中捣乱,竟然还重创了自己!这个人绝不可放过,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打算要放过谁。
此时无益谷的人已经伤亡得十分惨重了,所谓血流成河,满地哀号不过如此,想起这些汉子原都是铁铮铮的男儿,如何不让人恨?绝恨!
但这些情感在柳折眉脸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来,他还是那一脸静如死水的微笑:“朴岭主,别来无恙?”
这明明便是讽刺,由柳折眉说来,还是一派和气,毫无情感的起伏。
朴戾眉头倒竖,冷笑一声:“你说呢?”他嘴里说话,手下丝毫不停,一连十三记重手,招招皆是要取柳折眉之命。
柳折眉的武功本来不如朴戾,今日看来似是施展不出,十三招后已落下风,比起数十日前更是不如。他兵刃在手,竟然无法反攻一招,反而被朴戾迫得连连后退,无力还手。
朴戾本还以为这是柳折眉的疑兵之计,越打越是不像,大是诧异:“柳折眉,你有病?”他剑伤未愈,武功已不如前,而柳折眉竟然打不过他,岂不是柳折眉的武功折损得比他更厉害?这没有道理啊!
柳折眉不答。
朴戾这才记起,这小子闷声不响的本事极好,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会说的。
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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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益飞身去救他的门人。
何风清一边抵抗蛮龙岭的小卒,一边急急救人,把地上受伤未死的人,不论无益谷或是蛮龙岭的,统统草草包扎,带回大堂去。
在那里,焦大夫会继续救人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