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甫──你下毒?”
上官渊捧着气血不断往上冲的胸口,咬牙吐出一句。
“唉呀,怎么回事?”
“血?!上官家的大公子跟二公子都吐血了……”
“难不成酒里有毒?”
顿时,整个大厅恐慌了起来,还以为所有的酒里都被下毒的宾客,吓得夺门而出,赶忙去找大夫救命。
无视于周遭一片喧闹、混乱,絮儿抱着上官甫,心思全慌了。
“既然你非要事事赢过我,求死的胆识自然也不能输我,你敢赌吗?”上官甫唇边淡淡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上官渊瞪大一双阴狠的眼,没想到自己算计一生,到最后竟也会中计。
“裴济!”或许是毒药运行迅速,上官甫的精气明显消弱许多。
突然间,裴济从混乱的人群中现身,手里拿着一只小瓷瓶。
“这是解药,只有一份,既然你事事都想跟我比,今日咱们兄弟俩就来比胆量吧!”上官甫强撑着把话说完。
拿命来比胆量?
“上官甫,你疯了!”上官渊恨声骂道。
“你不敢赌?”上官甫说着,口中再度冒出一大口鲜血。
“甫哥哥,求你别这样,你会死的,别做这种意气之争……”一旁的絮儿早已哭了起来。
“傻丫头,我和他之间总得有个决断,反正……失去你,我早已生不如死了。”他用一种她从未看过的深情目光凝望着她。
“甫哥哥──”
“让我把跟上官渊之间的恩怨解决,这样……每个人都能解月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一个踉跄,高大的身躯整个瘫倒在地。
“甫哥哥!”絮儿哭喊着扑上前去。“拜托,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身上的重担从今以后由我来背……”她会超乎他想像的坚强!
“你别管,这事从何而起,就该从哪里解决。”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也不支倒地的上官渊。
“甫哥哥……”絮儿泣不成声的哭喊。
“解药只有一份,若怕死的话,大可到裴济手上取解药……这样也就分出了胜负──”上官甫断断续续地说道。
“上官甫,你以为你能把我打败?”另一头的上官渊,不服输地用眼神与他相互僵持着。
只见上官甫淡然勾起一笑,那笑里包含着对死亡的坚决与满不在乎──
那丝毫不畏惧的神情,竟让上官渊觉得害怕,心神一乱,蓦地口中竟猛然冒出大口鲜血,大鲜血引得他呛咳不已,像是被逐渐抽离的气力,终于让上官渊第一次体认到死亡的恐惧。
但他不甘心、不服输,他怎么能在上官甫面前示弱?!他压抑着、强忍着,血在他面前逐渐蜿蜒成一条小河,丑陋刺眼得像是宣告死亡的来临!
像是到了忍耐的极限,他突然抬起身,摇摇晃晃爬到裴济面前。
“把解药……给我……”他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
“你想清楚了?”裴济面无表情望着他。
“废话少……说……拿来!”上官渊别开脸,愤恨挤出话。
裴济缓缓蹲下,将瓷瓶交到上官渊手里。一拿到解药,上官渊立刻一饮而尽,很快的,体内那股像是止不住似的血气凝住了。
“你──输了!”
不远处,上官甫微弱却平静地传来一句话。
上官渊在几名下人的搀扶下虚弱起身,看着那个宁死也不肯屈服,神态依旧昂然英挺、从容不迫的手足,像是天下没有什么能叫他退却、惧怕。
再环视着周遭的众人,眼神里饱含同情与怜悯的下人、他那早已吓到晕厥过去的娘,以及那些不相干却充满谴责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有了我上官渊,还要有你?为什么……”
他发了狂似的仰天狂吼起来。
这一刻,上官渊终于发现上天的不公平,这辈子他无论如何也赢不过上官甫。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输的,我这辈子都不会输给你上官甫的,不会输……”
发了狂似的,上官渊竟然冲了出去,那狂乱憎恨的声音老远都还能听得见。
在场的下人全吓坏了,二公子竟然疯了!
但絮儿却连一眼都没多看狂奔而去上官渊,只是恐惧而又心碎地抱住耗弱无力的上官甫,眼泪一迳流个不停。
为了自己,他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他怎能这么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突然间,闭着眼的他艰难地缓缓吐出话。
倏地,她僵住了,望着他泛青的脸孔,她喃喃说道:“你没忘?”
“没忘……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跟你……的约定……”扮出一抹痛苦却又极其温柔的笑,他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
“七年前,当我看到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你,我就发誓这辈子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即使用性命去……换……”
“我却忘了它,让你一个人背负这重担。”絮儿心碎哭道。
“你……记起来了……”上官甫惊讶的勉强睁开眼。
“却已经太迟了。”絮儿终于崩溃哭倒在他胸前。
“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他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发。“我还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
他艰难吐出话,气息微弱得几乎快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至此,絮儿早已泣不成声,泪水让她几乎看不清上官甫的脸。
“什么?”
“我爱你……”望着她,绽出一抹极其深情的笑。
那一瞬间,她的思绪停了、心跳停了,缓缓抬起头,他深情的笑容深深嵌进心底,深刻到令她觉得疼痛。
“记得吗?”
“记得什么?”她早已泣不成声。
“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一辈子的……这个诺言,我终其一生都会履行!”
对他而言,她远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千万倍。
“傻瓜、傻瓜、傻瓜!”
这么聪明绝顶的男人,此刻却笨得比三岁孩童都不如!
他用了七年的时间跟她对立、周旋,竟然是因为要保护她──她如何能平静接受这样的用心良苦。
“我的小……絮儿……但愿来生能再做你的……甫哥哥……”
紧握着她小手的大掌慢慢松开,她焦急想抓住他,却只抓回瘫软无力的手。
望着毫无知觉、毫无气息的俊脸,终于,强忍的眼泪瞬间崩溃,她再也忍不住地心痛大哭。
不,这是梦,这一定是一场吓人的恶梦罢了!
闭着眼,絮儿听见身旁压低的谈话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身旁的声音如此真实,真实得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到身边来去的人。
但她不愿、也拒绝张开眼睛。
只要她闭着眼,永远都不要醒来,就可以说服自己相信,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场不真实的恶梦罢了!
上官甫没有死,依然好端端的坐在府衙里审他的案卷,她也依然是柳家无忧无虑、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
说好了不相信恶梦般的一切,但不听使唤的泪水却悄悄沿着她的眼角滑落,滚烫的泪炙痛了她的脸庞,将她麻木得像是死去般的心口扯得隐隐作痛。
“怎么办?大夫说絮儿除了脉象乱了点,其余的没多大问题啊!”
“是啊,都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了哪,不吃点东西怎么成?”
“孩子的爹,絮儿就这么一直睡怎么办?”
“唉,我也不知道──”
身旁,传来爹娘忧虑的声音,让他们如此担心,絮儿有着无限的抱歉,但她真的不能张开眼睛,她无法面对张开眼后的残酷事实。
“小絮儿、小絮儿!”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
她僵住了,像是连呼吸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