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那是他们用来暗通款曲的地方?登时,他的情绪竟无来由的狂躁起来,眼中也散发出令人心惊的阴鸷光芒。
他将绣帕塞进怀里,遽然转身冲向马房,在马夫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纵身跳上马,随即奔出了南宫山庄。
他马不停蹄,往约莫一里路外的相思崖迅速赶去,随着身旁不断飞掠而过的景物,不堪的私会画面,也一幕幕在他脑海里跑着。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相思崖,他迅速跳下马,近乎仓皇的在空旷萧索的崖边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又急又慌之下,他压根没注意到脚边逐渐松动的石块,眼看四下无人,他正欲转身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轰然巨响传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脚下一空,整个人已经连同石块,摔进数十丈的山崖下。
他一路滚落山崖,浑身被陡峭的岩石撞得疼痛不堪,骨头像是一根根全被撞碎似的,直到他应声落到崖底,撞上坚硬的地面,才终于停止。
是谁陷害他?在凌乱模糊的思绪里,这个念头悠悠的浮了上来。
然而浑身像是撕裂般的痛楚,却一点一滴逐渐瓜分他的气力,失去意识前,他满脑子想的,竟还是衣水映那张令人拧心的绝美容颜。
他肯定是活不成了吧?
说来讽刺,在他终究如愿娶了衣水映之后,却成了个怕失去她的妒夫,如今,他为她送了命,可算是真正失去她了!
这……该不会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吧?!
就在最后一丝意识陷入恍惚之际,他听见一个逐步走近的脚步声,而后一个熟悉的戏谑自耳边响起。
☆☆☆
“这么久不见,你倒是用了个很特别的方式来欢迎我!”
“大庄主醒来了──”
“太好了!我赶紧去禀告老夫人去!”
“我去找大庄主夫人!”
当南宫珩自昏迷中悠悠转醒,就听见身旁传来争相走告的吵杂声,让他更确信自己还活着。
一看到他睁开眼,一旁相貌俊美无俦的男人,懒洋洋开口了。
“你昏迷了三天,能醒来真是个奇迹。”
他不需转头,就认出了这个狂傲的声音。
“霍令齌?你──怎么来了?”南宫珩艰难的张开唇,却发现声音粗哑得活像吞了一大盆沙。
“听说你成亲了,特地来给你送贺礼。”他语气轻松的说道。
南宫珩忍着痛瞥他一眼。几年不见,他依然还是这副特立独行的个性。
天底下,也唯有霍令齌这个人,才能在面对一个摔得几乎半死的伤者面前,若无其事的说笑!
“你怎么知道?”他遽然想起身,却引来胸口一阵剧烈的痛楚。
“恰巧经过镇上听来的。”他俐落的检视他胸前的伤,头也不抬的回道。
看来,这件丑闻肯定是传遍几个邻近的城镇吧?!南宫珩自嘲的一笑,闭起眼躺回床上。
“贺礼呢?”他心不在焉的问道,双眼开始不由自主的搜寻那抹纤柔身影。
“为了扛你回来,留在崖边了,你若想要就差人去拿吧!”霍令齌半玩笑道。
“谢了!你那些医书我没兴趣。”
南宫珩悻然的语气,引来霍令齌一阵大笑。
看着他俊美无俦的相貌、潇洒挺拔的身影,任谁也想不到他竟大有来头。
霍令齌是他几年前上京城谈笔买卖时认识的,虽然年轻,却是深受皇上倚重的专属御医,连皇帝都得敬他几分,是个深藏不露,绝不容小觑的人物。
霍令齌替他的胸口重新上了药,而后双臂环胸打量起几乎体无完肤的他。
“啧啧──瞧你,可真是惨不忍睹!”他一脸不忍的摇摇头。
“你──”
“大庄主他醒来了?”
南宫珩还来不及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纤柔的身影已经冲了进来。
一看到床上终于清醒的南宫珩,三天未曾合眼的衣水映,眼眶竟不听使唤的泛红了。
她快步奔上前,来到他床边。
“珩,太好了!”她强自绽出笑,声音却已哽咽。“你饿不饿?我让厨娘煮碗粥来好吗?”
她眼下的两团阴影让他心口一紧,他不舍的几乎想伸手抚慰她,但那条鹰姿翱翔的绣帕,却倏然闪进他的脑海。
“不必了!”他冷淡的倏然别开头。“我不饿。”
在还没找出害他的真凶前,衣水映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可是你已经三天没有──”
“我的事还轮不着妳来拿主意!”话才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千万个不愿伤害她,不知为甚么,一开口却总是尖锐的伤人。
“我没这个意思……”衣水映宛如挨了一拳,脸色蓦然刷白。
“咳……我想,他现在得多休息,需要什么我会请人送来。”霍令齌不忍见她进退两难,开口解危。“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自从那天他带着受伤的南宫珩回来,到今天南宫珩醒来,她的心一直系在重伤的丈夫身上,现在才想起,这些天他也一直衣不解带看顾丈夫的伤,她应该要谢谢人家。
“待会我请下人整理间房,让您休息。”
“多谢夫人。”
衣水映勉强一笑,刚放下的心仿佛又被一层乌云笼罩。
他们夫妻,可有和平共处的一天?
☆☆☆
休息了一夜,南宫珩的气色恢复不少。
衣水映一早便来看南宫珩,却不知为了什么,他只是冷着一张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直到霍令齌敲门进房,才让她有了喘息的空间。
“霍公子,我去端碗冰糖莲子给您解暑。”
目送急步而去的纤柔背影,霍令齌对昨日南宫珩不近人情的态度,有些不解。
“她不是你的新婚妻子?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
“怎么?连你也被她沉鱼落雁的美色迷住了?”南宫珩佯装一脸满不在乎的戏谑道:“我以为你在宫中,看多了绝色的宫女嫔妃,那种姿色还入不了你的眼!”
“你变了。”霍令齌仔细打量他许久,终于有了结论。
“人总是会变的。”他淡淡的回道。
他忍着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麻木得毫无半点知觉,就连一根脚趾头也无法动弹分毫。
“你对我的脚做了甚么?”南宫珩不耐的蹙起眉。
霍令齌一手抚着下巴沉吟半晌,像是在琢磨该怎么开口。
他了解霍令齌,每当他出现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就表示遇上了麻烦。
“我的脚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声音蓦然紧绷起来。
静静看着他好半晌,霍令齌终于轻轻吐出一句。
“你的脚瘫了。”
“瘫了?”南宫珩狐疑的眯起眸,像是在思索着这两个字的含意。“你是甚么意思?”
“你的脚……恐怕再也不能行走。”
他的黑眸遽然大瞠,笔直盯着霍令齌平静的表情,来来回回,直到再也找不出一丝玩笑的迹象。
“这不是真的!”南宫珩望向自己麻木的双腿,震慑的吼道。
“你受到严重的撞伤,恐是伤到了后脊,连带影响了下半身脉络──”
“不可能的!”他大吼一声,狂乱的挣扎着想移动双腿下床。“我怎么可能会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眼前的一幕令人不忍,但霍令齌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狂暴的吼叫,做着困兽之斗。
“不可能──不可能的──”
南宫珩不甘心的试图移动双腿,却让自己狠狠的摔下床。
“怎么会这样?我的腿──废了?”
南宫珩双眼赤红,瞪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开始用力的捶打,然而无论他再如何用力,却仍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