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们说的‘缘分’——有缘分的人,灵魂回相互吸引,只要见一眼就知道她的一切了。”
他躲开了欧阳旭的注视。老天!面对一个男子,一个深情款款的男子,真是可怕!他颜笑不适合这样的场景与对白,他绝对不适合这个……他立刻嘴硬地对欧阳旭说:“别说了,我不懂!”是的,他这样说了。
欧阳旭抿了抿唇角,“你懂的,只要你肯。”
颜笑无话可说。
“如果是大哥对你说这些呢?”欧阳旭突然就那么讽刺地笑了起来,“如果是他对你说这些呢?”
“他不会说这些的。”这回,他没再躲避,“他只关心他的世界,而他的世界了没有女人的位置。他只肯维护他的领地,我对他而言只是高级工具,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多么惊人的相似!他颜笑对女人是持这样的态度的,可他会内疚。欧阳怿会吗?
“我们都无可救药!”欧阳怿异常平静地作了总结。
是的,无可救药。
第五章
一夜无眠。
暮风不停地替他敷上冰凉的帕子,而他则静默地趟在床上暗想着,如果他颜笑开口,欧阳旭会不会放他走呢?
没有多加考虑,他听见自己在说:“你会不会放我走?”
端坐在一旁的欧阳旭神色冷峻,“你肯不肯走呢?”
怒急,一个跃身,两眼火星直冒,耳鼓轰轰作响,“你既肯放,我又如何不肯走?”屋里屋外围满了欧阳怿带来的人。颜笑想了想,便道:“我自然肯走的,只要你放我一马,我便走!”
“是么?”他冷笑。
暮风思虑良久,欺向颜笑压低嗓音附耳道:“我是从不敢恣意的,但情势不容我们多虑。不如,我拿刀架了欧阳旭,咱们逃出去?”
逃出去?永远地离开这宅子?永远地离开苏州?永远地离开。离开——欧阳怿?颜笑茫然,胸口猛然涌上无尽的痛,痛得他觉得无法呼吸。
暮风急声道:“天已泛白,城门必是开了的!”
马蹄声?又是马蹄声?难道是欧阳怿回来了?回来宣判对他的处置?他狂奔出房间,只见七月跳下马冲向他,疲惫不堪。
“笑,你要救救我?”七月头发凌乱,神色慌张。不待他回应他便兀自说道:“衍文他与人豪赌,输光了所有的田产,房产,现钱,并且向人借了一大笔高利贷。那个人是——欧阳怿!”
哦!不知怎地他竟松了一口气。
随后而至的欧阳怿面无表情,“你的产业也不过是些空壳子,我已查过你的帐目了,现钱可以说是一分不剩。颜笑,用你的空壳救回你的姐夫,如何?”
“这个自然。”他喃喃地道,并不十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光是那些空壳子是不够抵数的,”欧阳怿微笑,“那么,你就留下来充数吧。”
“好的,我留下来。但是——”他转身,看向惊讶的暮风,“得让暮风走。”
欧阳怿说:“可以。”
他走向暮风,“风子,你可以去过你想要过的日子了。去嫁人去生子,只是我不能陪你了。”他转移的银子在何处,暮风都清楚,她的下半生会过得很好的。
“但是,”暮风抚抚他的脸颊,“我想我还是跟你一起比较好。不是说好的吗?相依为命。”
七月插进来,“借一步说话。”
欧阳怿点头。
“事情很乱,我一时说不清。但,但我已有了身孕。”七月红着脸,“孩子不是衍文的。”
这些天的打击已经足够了,这些话听在颜笑与暮风耳里,两人却没有过分的放应。
“我一直以为他漠视我,可是谁知他竟是爱我的,只是反感他母亲不肯承认他的前妻与他天生眼盲的儿子,更是反感我嫁与他的动机。我很乱,我说不清楚,但总之,他发现了我与金之后,就暴怒不已。”七月泪水盈盈,“那天他喝了好多酒,跑去找金算帐,然后不知怎地就赌了起来。”
“那‘金’呢?”暮风问道。
“走了,带走了所有赢去的东西。走了!”又一个薄幸男子!颜笑冷笑。
“他知道你有身孕了吗?”他将颤抖的七月拥入怀中。
“不是他的,告诉他又有何用?”七月叹息,拭去了泪水,又道:“别再问了。总之,笑,你救了衍文,我于良心上也有些安慰。但拖你先水,却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反抗,笑,这不像你!还是——”她突然了悟了,“你不会是——”
“这也是一种宿命,”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笑道,“不知怎的就信起命来了。”
“这不好!”暮风低叫,“你们俩半死不活的!笑,不如等到有机会,我带你跑掉吧!”
颜笑没有回答她。心中浮上一个念头,如果暮风也束手就擒不愿反抗,那么还有谁会带他走呢?其实,他是愿意留下来的,愿意留在欧阳怿身边。只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暖得生疼的感觉?
他知道,其实,他根本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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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怿始终没再所说关于湘玉的事。而颜笑也知道自己早该明白的,他娶湘玉就是为了留下他,而他竟自欺欺人地以为可以骗过欧阳怿。又或许,他只是下意识地为欧阳怿留下自己而创造机会?
这个想法让他心惊不已。
抬头瞄向马背上的欧阳怿,他回身,面无表情,似乎他总是面无表情,“以后你就住在寒舍,有什么事等安顿好了再谈。当然我是必定要同你谈的。”
“那么湘玉怎么办?”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颜笑不得不问。
“她自然还是我的妻子。”欧阳怿一字一顿地,不愿多谈。
于是暮风扶着他下马,搀扶他上石阶进大门。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屈辱与悲愤的,可是他却发自内心地欢喜起来。好像一个饥寒交迫的人捡到一只聚宝盆,可又不敢说出来,憋得难受!
欧阳旭冷眼看他,“走好!”
是的,颜笑两腿发软。他对自己说,终于,终于来了。
湘玉一身的红艳,端坐在大厅中央。
欧阳怿挺住脚步,皱眉,“湘玉,你这是做什么?”
她起身,神色木然。右手向颜笑一指“我有话对你说。”
站在欧阳怿的身边,他不知怎地就怯懦起来。他望向欧阳怿,可是他没有看他。“谈谈也无妨,这是你欠她的。”欧阳怿说。
暮风想跟上来,被欧阳旭一把拉住。颜笑停在湘玉面前,他很害怕,害怕她的过分平静。
湘玉说:“哥哥,我能叫你颜笑吗?”他点头,称谓的改变没有意义。湘玉又说:“颜笑,我这身嫁衣好看吗?”
“好看。”
她淡笑,“这是我一针一线亲自缝的,怎么你都不奇怪短短几天我怎么做得出来这样美的嫁衣?”
让人奇怪的事那么多,而且都挤在了这段日子里,他哪来的时间奇怪她的嫁衣?
“从老爷说要把我许给你的时候起,我就开始缝这件衣服了。”湘玉轻轻旋了个圈,“当初强盗把我家洗劫一空,隔壁的欧阳伯伯家也洗劫一空。”
颜笑惊了一下,看向欧阳怿,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接着由闹旱灾,朝廷却增派了好多捐税。爹爹为人刚正,怒气交加一病不起,母亲便将我送去扬州的姨娘家。漏屋便逢连阴雨,路遇歹人,母亲就我不成反送了性命,然后我便被卖到了‘听雨楼’。”她苍白的脸上满是凄然,“我真想一死了之,却又没有那分勇气。再然后我就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