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暮风吓了一跳。
“我考虑过你说的话了。一来我要学着自己来承担责任;二来我不愿再在这儿呆下去了,那会抹杀我所有的能力的,譬如你说的爱的能力;三来,对于那些尔虞我诈,我已经受够了……”
暮风冷然地打断他,“其实你说的这些理由都称不上理由。我知道的。但是——”她接着说,“我会照你说的办的,咱们继续相依为命。只是我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你把我也卖了。”
“风子,你听我说!”颜笑急急地撂下茶杯站起身,“嫁嫣然嫁湘玉都是为了她们好,难道你真的要我娶了她俩?我这样做无非是想替她们找个好归宿。”
“你想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只是歪打正着的结局对她们而言也不算坏事。”暮风蹙眉,“如果欧阳怿发现湘玉并非完璧之身,那就糟了!”
“我正等着他来收老头子留下来的空壳子呢,至于湘玉,她就自求多福吧。”他安抚地按按暮风的肩,“你放心,撒谎是人的天性,而且男人都好面子,欧阳怿应当不会为难她的。”
“有件事要告诉你,”暮风犹豫着开了口,“昨晚,范衍文安置在城郊别馆的前妻,不对,也不算是妻,反正是没拜过堂的那个女人,她——”
“说重点!”
“失踪了。”
“那又如何?”看见暮风严肃的脸庞,他的心跳加速,“总不见得和述非有关吧?”
“有这个可能。”暮风点头,“而且,他昨日还到帐房取走了五万两银子,说是作回去的路资用。”
“而你以为,他最有可能在附近租间农舍藏起来以牵制七月?”在暮风的点头下,颜笑继续推测,“难道是他和七月谈崩了?”
“据说范衍文十分钟爱这名女子,并且随着这女子失踪的还有一直不被范夫人承认的一个男孩。”暮风轻轻摇头,“我想文述非可能是想帮助七月。”
“用这么笨的法子。”颜笑叹气,“他怎么会使出这么笨的法子?他的药王庄还等着他呢,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在金钱,名望的顶峰,人是极易疯狂的,”暮风望向颜笑,“他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已经做出疯事了。”
“你——”颜笑悚然,“你也知道了?”
“亲眼看到的,”暮风揪着脸,“我本可以阻止他的,但是我没有,我就在暗处眼睁睁得看着他把药强行喂进老爷嘴里。”
“别说了!”颜笑心乱如麻,他实在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的情绪,他在安慰暮风,也是在安慰自己,“逝者已矣,算了吧。”
“而且,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乱成一团的杂线。办完两场婚事,我们就走吧,去过平静平凡的日子。”
原来,世上没有好人。连外表冷洌内心善良的暮风都会很都会间接杀人。颜笑轻轻叹了口气,感觉有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在眼前幻生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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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玉惨白着脸,即便她的两腮都上了胭脂,可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的惨白。也许,惨白的是她的精神吧。
尽避她在颜笑身边呆了五年,尽避她的命是颜笑救回来的,可是下意识地,颜笑并不爱亲近她。因为他觉得她的身上沾满了老头子的阴沉与冰冷,不像嫣然,尽避伤心尽避羸弱,可她只那么微微一笑,就让颜笑感到万般温暖。好似寒冬里的一抹阳光,细腻清新让人回味无穷。
只是,嫣然的温柔再也不属于他了,三天前在他的安排之下顺利地嫁给了展望溪。只是不知道,安全可靠重情守义的展望溪是否可以化去她那天那天涯无依的寂寞之感。
“颜笑,告诉我你后悔了。”湘玉木然地冷道。铜镜里,她的脸扭曲而古怪。
“你们先退下去。”颜笑颇为尴尬地支开佣人,回头不意间看见了铜镜里自己与她的影像像叠在一起。
“你后悔吗?”空洞,僵硬的嗓音。
“我该后悔吗?”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说话的分寸,明天她就要和暮风开路了,可不要在这关键时刻惹出什么纰露才好。
“你终究还是不肯。”多么耳熟的话语,颜笑清楚地记得嫣然也曾这么说过,“你连欺骗也不肯吗?你就不能假装一下后悔吗?”
“湘玉,”颜笑不知用怎样的表情才恰当,手足无措地,“这些天,想必你早就准备好了吧,到时候,多委曲求全一点。欧阳怿应当不会难为你的,”
她没有哭泣,也并不无助,而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绝望而疲惫的气息。
这是颜笑第二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了,他有预感,如果一旦沾染上情爱,他回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你会后悔的,”她机械地重复着,“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我要让你记住我,就像我忘不了你那样。”
颜笑已经后悔了,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过了今夜,明早他一定要跑。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眷恋的了。
真的吗?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发问。
“欧阳怿来了。”暮风跑进来,“湘玉,你还没打扮好?快,快,快来人,帮忙!”
丫环,婆子们拥了进来,暮风扯住颜笑,笑得很羞涩,“湘玉的衣服好漂亮,等我们找到地方安顿下来,我也要照着做一件。这些老气横秋的男装我都穿够了。”突然觉出颜笑的异状,暮风愣住了,“你怎么了?”
“风子,我很乱,很难过。”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她很是可爱地笑道:“前途是光明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明天,咱们就自由了!”
“是吗?”颜笑苦笑,心灵的枷锁还要背多久?尽避他视女人为玩物为工具,可他怎么也忘不了嫣然的哀绝与湘玉的责难。
“等安顿好了,就偷偷去看大小姐吧。”暮风兴致高昂。
“再说吧。”
“对了,赶快去前厅,欧阳怿很等着呢!”暮风拉起他撒腿就跑,可是这一刻,颜笑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ЖЖЖ
远远地就看见了红布红光包围着的欧阳怿。
即便与他的接触不多,也即便他是这般的惹人厌烦,可不知怎的颜笑就觉出了他的意气风发,孤绝,冷傲与悲怆。
是他颜笑的脑子出了问题吗?还是他神志不清了,不可能的呀!他怎么会对这个欧阳怿有这么多的感觉?怎么会呢?一步一步地向他迈近,一步一步地感到了他的疏离。
尽避他的笑容满面,尽避他神采奕奕,可颜笑就是看出了他的疏离。倐地,一种莫名所以的痛楚——细细的痛楚在胸口尖锐地溢出。二十二年来,始终死寂如灰般的灵魂,却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中猛然惊醒。
“怎么了你?”暮风一个翻身挡住了多事人的目光。
“没事,我没事。”颜笑低头将泪拭在暮风的襟口处,小心地汲取片刻的温暖。他真的没事!嫁掉了湘玉,明日他就是无所牵绊的颜笑了。
“颜小子——”不明飞行物迎面扑来。
暮风带住他闪身,飞行物扑在了门框上。
“呃——哎呀!”李格飞痛呼,痛呼之后迅速连滚带爬的揪住欧阳怿,定睛一瞧又是一阵狂叫:“怎么是你?展望溪人呢?”
“在他家。”颜笑笑道,“嫣然也在那儿。”
“什么?”李格飞怒不可遏,“他把嫣然抢走了?”
“三天前展望溪名正言顺地从我这儿娶走了嫣然,而你的昏迷三天就是因为——”轻咳一声,“令尊大人不愿见你丢人现眼地惹是生非,所以我就送了点补品请他代你收下。”呵呵,颜笑扯嘴,暗想还是恶习难改得喜欢欺负李格飞,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