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骄傲的,但却在再次面对白素心时,失了自信。虽未亲眼见到白素心,但魏紫相信她仍如以前般清朗明亮。更重要的是,她和姚黄之间,有著她无法触碰的情谊……
白素心是个将位登仙班的兰花仙子,而自己呢?该是名让姚黄头痛得不知该如何渡化的精怪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对我而言,你和她的意义从来就不一样,也无法这样相较的。”乍听她的言语,姚黄不知该如何反应。她问他为了什么爱她——他想著。这可是件能想明白的事?他又会怎样的爱她呢?在另一次意外中保护她吗?
事情没有真正发生,他无法给任何承诺。
如果他要渡化她,他大可再说一次打动魏紫的好听话,可是现下,姚黄却无法再以这样的理由回答魏紫。
这是怎么了呢?好像心——
心想要尽情吐露自己想说的答案,不再有任何前提与目的。
认真的回应她。
“罢了。”再说多少话,总只能怪自己的个性,真要这样继续感情,伤害姚黄也伤害自己吗?她再次回身,不让他见到红了的眼眶。一咬牙,她知道怎么让他死心。“我答应你不再害人,这样、你的目的达到了,就别再来招惹我了。”
就这样吧……
听见这话,他猛然咽下方要出口的话语,表情一僵!“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
她没有回头。
“目的?招惹?原来我在你心中,早就这么不堪。”突然想笑,“还说什么呢?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千年前没有,现在也不曾。”
“你——你要这样想也无所谓,你不是今天才认识我,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心眼狭窄,处处计较,毫无信任可言。你费尽心机讲故事给我听,看来是白费了。”
魏紫笑容凉薄,甚而扬起一抹自嘲,“你这可看清楚了吧?我跟你的白姑娘根本不能比较。”
“对。”
魏紫其实想要听他一句安慰,她对自己感到卑微而迷惘。她外表骄傲,但那只是她武装自己卑微的盔甲——她没料到姚黄的答案。
“你的确不能够跟她比,你比不上。”姚黄的声音平稳,但与魏紫平常所熟悉的不同,“白姑娘绝不会这样执迷不悟,钻营任性,还一味奢求别人的容忍。”
“姚黄!”魏紫脸色刷白,“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什么思念我、什么温柔、要我相信,都是虚无——你若要登仙,能容得你情字挂碍终日思念吗?说不定,就连你会出现在那晚街上也只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都是假的……”
魏紫月兑口而出,只是心中气闷,故意说话来激怒姚黄,不料这话最是令姚黄心中愧疚,他一时语塞,既受著欺骗的罪恶感煎熬,残余的理智又下能让他将一切说破。出口的,变成更加严厉的指责。
“你非得用妖道的心肠将别人的善意都曲解成恶行吗?”
“妖道的心肠……是啊,我是妖道,你们神仙最瞧不起的那种,我要害天下、害苍生,你若还有一丝悲天悯人的胸怀,乾脆就收了我吧!”
反正,被你这样厌恶,把这场纠结混乱结束掉也好——
“你别以为我没有能力——”
“我从来不敢看轻你。我只怕你——”她勾起了他的下颚,“下不了手。”
“魏紫!你简直冥顽不灵!”姚黄反手即捻成一个司花印,浑身香气因著怒火而更加放肆,却薰人欲泪。他的束发由於骤起的术动而进乱四散,张狂飞扬!周周身都浸婬在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气焰之中。
魏紫虽有就死之心,却无束手之意。她将发上羽带抽出,瞬间质地由软而固,竟是一柄秋水剑,剑脊是牡丹怒颜,剑身木纹结节,照下出人影。是以本相为器。
她手捏利刀,虽未动武,却宛如已刺在姚黄心口。
姚黄失望至极,可手中的花印酝势而难发。
难道他真的要下手毁她吗?那么,他之前的苦苦相劝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心实在太乱了,魏紫刚烈,必定会求玉石俱焚——
“紫!即使我今日不收你,但你不赎前罪不归正途,他日必然有人——”
“所以我但求死在你手!”
死在我手?姚黄心中陡然一惊,而魏紫的攻势已然展开,他一面退挡,一面转过好几个念头。
——紫,你难道以为杀了你的我会有多么快活吗?你真的认为我对你只是为求一桩渡世的功德福报而已?你不懂我,竟是如斯!
“够了!”
花印击出!魏紫身摇如烛,容颜身形如水波泛开涟漪,终於不见。
姚黄的身体慢慢软下来,跪跌在地。
他怎么做,原来都不够……
魏紫无意识地坐到菱花镜前,缓缓解下发带,那是她今早精心结上的,还来不及分辨自己为何打上这缠绵花样的心思,就已被姚黄一记花印击得飘摇散乱。
他终於还是出手了……魏紫硬是压下喉问涌出的腥甜味。左手捣紧心口,好痛!想来他的出手很重吧?那为什么不直接了结她?
但求死在他手,不是随口说说,赌气而已——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脑海忍不住啊起那日她见到的、刻在石版上的文字,她的眼泪突然扑簌簌地掉下来。曾那么坚定地告诉自己这是姚黄的手段,却也曾在夜阑人静时矛盾地、甜蜜地吟诵著。
而就在这几日,她就要相信了——
其雨其雨,呆呆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她趴在梳妆台前低低饮泣起来。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为什么又要为了他的话哭?
——你的确是不能够跟她比,你比不上。
她是矛盾,但他又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温和轻柔的音调,一字一字划在魏紫心上,血淋淋地。
从来不在意与任何人比较,除了她……
原来尽避自己表现得再骄傲,仍是卑微的魏紫。
斜阳照深院,当她再抬头,已是黄昏。
约莫是自己哭得累了,便困了吧。魏紫慢慢移动发麻的双腿,缓慢地站起来。
只是诗人有愁梦酒醒时,自己恐怕是午醉醒来愁末醒了。
药儿不知上哪儿去了,是找她去了吗?她无力再想。吩咐其他丫鬟打了盆水,正想醒醒神,房门外传来秋波丫头的声音。
“紫姑娘,妈妈方才为你接下一名客人,说是上回来过的穆公子,不能得罪的,要我先来知会你一声,请你先梳妆打扮一下,别再推辞了。”这紫姑娘这两天不知是怎么了,总说身体下适,不接客。“等会儿我们就领他上来。”
穆执里?魏紫楞了一下。她这几天是不怎么见客人,除了上回那个叫谷禹的道士让她心生警戒之外,想随姚黄向善的心意也是一大主因。
现在想来,倒可笑了。魏紫心中冷冷地想著:你既然瞧不起我,那我又何需再有什么顾虑呢?
她想起花会时姚黄努力想维护这年轻皇帝的神情……
“行了。就让他上楼来吧。”
她唯一的顾念是药儿。但看穆执里这男人,还不是一样薄情寡义吗?他看不见药儿的真心,倒又上妓院找她魏紫来了。
魏紫熟练地拿起象牙梳子挽起发髻来,偏执地想著,便什么也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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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体态婀娜,步若生花。她眉黛粉腮,香弥十里。
绛紫云纱柳丝束,髻学盘桓堕流苏。
他目光一亮,不枉相思。
穆执里一个箭步向前,忍不住出言盛赞:“髻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一月不见,想不到我刻意铭记在心的紫姑娘,还是比不上真实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