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然后推开门走出去,阳光顿时披满周身,温暖得像要融化。房子建在山顶,放目往下
毕妃纤咬唇,心中作出了决定,转身开始寻找出路。这时那两个少女端着食物去而复返,看见她便问道:“毕姑娘,你要去哪?”
“我要下山。”
两少女吃了一惊,“为什么要下山?毕姑娘你体内的余毒还没除净呢,不宜多动……”
“劳烦告诉你们主人,他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但我有事情要做,必须立刻下山。”毕妃纤扫了两人一眼,坚定道:“不要拦我!”
两少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谁知毕妃纤刚走到拐角处,一个人影突然自上而下像只蝙蝠一样倒挂下来,笑嘻嘻道:“你就算想要逼我现身,也不必用这个法子吧?”
毕妃纤吃惊地后退几步,像见了鬼似的瞪着那人,那人挑挑眉毛,又眨了眨眼睛,最后一个跟斗,平稳地落到地上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不高兴?”
毕妃纤长吁口气,低声一字一字道:“原来那个神秘人真的是你……戴柯渐。”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据说应该是待在戴府书房里面壁思过,且焦虑不安地等待圣旨来临的戴柯渐。
“你不是早就猜到是我了呜?”戴柯渐咧嘴取笑道,“还趁我洗澡时光明正大地冲进来找簪子。”
见毕妃纤不说话,他瞪大眼睛,故意露出一副很吃惊的表情道:“不会吧?难道你是为了看我才进来的?那个……我知道自己身材很好,但你这样热情捧场,我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哪……”
丙然,毕妃纤听了这话后立刻双眉皱拢想走人,戴柯渐一把扣住她的手臂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现在不能下山。”
毕妃纤抿紧唇角道:“你管不着。”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就有权管!”戴柯渐加重了力道,难得一见地正经道,“你下了这个山我就保护不了你了。”
“我不要你保护!”毕妃纤一把甩开他的手,眼中突然有了泪光,“你不用假好心,我不领你的情!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来涵天城的真正目的……你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比淮素还要可怕!他最多是隐忍七年,而你却装傻装了十八年!大家都说戴老城主一世英雄,却有个不成材的儿子,贪杯下流胡闹,那么多那么多的负面评价,成功造就出一个阿斗形象的你!你戴了那么多面具,天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保护我?真可笑!我那样对你,我是你的敌人,你却反过头来保护我?”
“说完了吗?”戴柯渐淡淡道。
“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认为我欠了你,要报仇可以,但要等我处理完自己的私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毕妃纤说完,自他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你所谓的私事是什么?回涵天城找你那个冷血寡情到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的父亲?还是回神机阁找对你满怀期望却注定要失望的师父?”
戴柯渐冷冷一句话僵住了她前行的脚步,毕妃纤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墙壁,颤声道:“你在说什么?”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戴柯渐逼近她,扬眉道:“淮素布下天罗地网在寻找你的尸体,你以为你能平安到达安罗城吗?即使你到了安罗城又怎样?你以为罗夙见了你的面就会心软,就会悔恨自己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
听到罗夙两个字,毕妃纤更是毫无血色,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戴柯渐又走近几步,将她抓在墙上的那只手拉下来,她的手冰凉。
“我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对那样一个人抱有那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仅仅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毕妃纤抬起眼睛,轻轻地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这下轮到戴柯渐一怔。
“他是我爹,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娘死后他就是我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毕妃纤开始笑,比风还轻,“我不明白爹为什么不喜欢娘,我娘没疯之前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人;我也不明白爹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那么乖巧听话……后来当我读到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时,我便认为爹之所以对我那么冷淡,也许是他认为我是可造之才,所以要磨炼我。娘死后,爹知道她和师父有交情,就把我送去神机阁,嘱咐我要隐瞒自己的身世,好好跟师父学习。我在神机阁等了整整十年,久得我都以为自己被遗忘了、被抛弃了,这个时候,你爹来了信。师父派我去涵天城辅佐你,我在路上终于再度见到了我爹。十年时光,那张脸在我脑海里反复雕琢,但是真正见到时,我却发现他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英挺年轻的模样了。他老了,满脸的沧桑,那些皱纹让我意识到,他在人世间的日子越来越短了……可我不要失去他!我已经失去了娘我不要再失去爹!于是我答应他的要求,来涵天城名义上辅佐你,实际上配合淮素谋夺政权。”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冷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戴柯渐道:“你现在清楚了,我从头到尾对你都没安过什么好心,我对你严格点,是要你出丑;我对你松懈点,是要你堕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淮素更顺利地把你拉下台。他不想杀你,又想用最好的方法取代你,所以他和我爹勾结,答应事成后把博山一脉的地全部割让给安罗城。所以,我和淮素是一伙的,戴柯渐,你被我们弄得身败名裂,就快什么都失去了,而你这个时候还要保护我?哈!炳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戴柯渐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热流从指尖开始蔓延,一直涌到心上来,毕妃纤不禁收住笑容,有点神思恍惚。
“你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从小我娘教我凡事都要让着女孩子些,要讨她们欢心让她们高兴,即使自己吃点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且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什么割舍不了的东西,如果可以讨女孩子喜欢,尤其是自己所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欢心,那么给了你又何妨?”他的气息轻柔,像春风拂过大地,呵暖了的不仅仅是她的手。
毕妃纤垂下眼睛,喃喃道:“你说谎,你在说谎,你这个人的话是不可信的……我不信……”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你和淮素的事情了,却还放任你们来陷害我?”
毕妃纤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戴柯渐微笑道:“因为,第一,我并不重视涵天城主的位置。我这个人喜欢玩,生平最受不了束缚,但我爹非要把城主之位传给我,并且没给我推让的机会就死翘翘了,我万般无奈,只好上任。坦白说,无论从哪方面看,淮素的确比我更适合当那个城主;第二,你知道淮素为什么一身是病吗?”
毕妃纤惊道:“难道不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毒?”当时她问淮素时,淮素似乎是那么承认了的啊!
戴柯渐摇了摇头,“是我爹干的。”
“什么!”
戴柯渐轻叹道:“古来玩弄权术者没几个是没心机的,我爹自然也不例外。他一辈子都在利用人和提防人,他看出淮素心高,必定不甘心久居人下,所以就用毒毁掉了他的健康。淮素很聪明,他用以毒攻毒的方法一方面镇住了自己体内的毒素,另一方面也永远病着,不致让我爹起疑心。也因为这样,所以我对他的行为非常理解,有时也挺羡慕他的野心。一个男人有点野心是好事,只可惜我太顽劣,胸无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