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喝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还是不敢相信,她分明进了桃花林的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妃纤看见他们,微微一笑,回首道:“抄完了吗?”
小吃摇摇头。
“那好,叫他们进来一起分担。什么时候抄够一千遍了,就什么时候去休息。”毕妃纤说完潇洒离开。
“她叫你们抄什么?”小喝好奇地走过去低头一看,只见厚厚一本册子,上书《武林典故录》,其中第二页上就写着:“神机阁主,以剑法和机关术冠绝武林……”
“我刚听毕姑娘说那片桃林的机关布置者就是她师父,所以她根本闭着眼睛也能走出来,然后到聚风楼逮住了我和少爷……”伴随着小吃的哭音,方案二宣告失败!
第三招,生米熟饭。
正所谓,酒后乱性。如果两人同时喝醉,然后在某个地方孤男寡女待了一夜,即使没做些什么,出于名节考虑,男子也只能对女子负起责任了。
因此戴柯渐摆下宴席,邀请众人参加,真正的主角当然是毕淮二人。
戴柯渐举杯道:“这杯我敬老师,多谢老师不远千里而来教我这个笨弟子。”
毕妃纤举杯一口饮尽。
“这杯再敬老师,祝老师貌如春花,永远年轻。”
毕妃纤很配合地再度举杯。
“这杯还敬老师,祝老师建功立业,成为女神机阁主……”
一来二去,毕妃纤和戴柯渐都喝了二十多杯,毕妃纤依旧容色不改,瞳目清明,倒是戴柯渐东倒西歪,开始神志不清。
四小厮顿时急了,怎么毕姑娘还没倒下,少爷就先不行了呢?连忙暗扯他的衣袖,提醒他灌醉别人才是正事,无奈戴柯渐已听不进去,到后来干脆自己捧起酒坛痛饮,完全忘了还要劝酒的事情。最后更是“啪”的一下口吐白沫倒在桌上,成了在座众人中第一个倒下的。
毕妃纤一挽秀发,站起道:“他喝醉了,扶他回房。”
“那个,毕姑娘,那个……”小吃还待说些什么,毕妃纤已凉凉一个眼波飘了过来,“下次找个酒量好点的人来灌我酒。”
啊?小吃瞪大眼睛。偏偏毕妃纤不肯罢休,又雪上加霜了一句:“还有,你们的大总管抱恙在身不得饮酒,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咚──小吃只觉双眼发黑,几欲呕血。
方案三至此,也失败了。
第四招,美色惑人意。
试想一下,外出狩猎,何等快意,突然间大雨滂沱,淋湿衣衫。无奈之下只有到小庙避雨,篝火映着美人面,那会是多么活色生香的一幅美景?
就不信谦谦君子还能把持得住!
于是戴柯渐在咨询过星相师后,得知明天会下雨,便主动提出要外出狩猎。
毕妃纤扬眉道:“你忘了巫大夫怎么说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学生经过这几天的休养,觉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最近天气这么好,实在应该外出活动活动啊!”
毕妃纤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点头道:“好啊。”
随着她这一声好,帷幕再度拉开,阴谋正式上演。
谁知这第二天,人是出发了没错,雨也是下了没错,但是明明策划好只要大雨一下,四小厮就各自带人马散开,把毕妃纤和淮素两人扔在林子里。可戴柯渐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到最后,却变成了他和毕妃纤两人单独到这所也是一早勘察好的破庙来避雨,而淮素却不见人影?
世事果然从来不如人意啊!
他垂下头,长长叹了口气。
再抬头,便见毕妃纤抱臂站在破庙门口,望着外面的风雨静默不语。火光跳跃着,在她身上勾勒出斑驳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显得有几分柔弱无助。
戴柯渐的心轻轻一悸,眼神变得深远起来。这时毕妃纤忽然开口道:“很好玩吗?”
“什么?”
“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把我引到西楼去见淮素,在桃林设计机关,设宴灌酒,现在又搞出这么场大雨,是不是很好玩?”
戴柯渐呆了一下,然后展齿笑着模头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毕妃纤深吸口气,转头道:“我之所以不揭穿,是想看看你能胡闹到什么地步。戴柯渐,你就不能稍微认真一点,不要做这么多无聊的事情么?”
“老师这是说哪的话?人生短短,不过百年,而且谁会知道明天会不会发生意外死于非命?所以,趁还活着的时候多做些使自己开心的事情不好吗?谁规定人生一定要循规蹈矩一本正经地度过?”戴柯渐笑笑,道,“我敢打赌,虽然老师你冰雪聪明,又勤奋努力,被称为神机阁主最出色的女弟子,但你也未必就活得比我开心。”
毕妃纤的目光闪了一下。
戴柯渐又叹了口气,也走到门口看雨道:“道家推崇无为,说人最要不得的就是一个欲字,贪念太多,想要的太多,结果反而把自己原本好好的生活弄得一团糟糕。”
毕妃纤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戴柯渐摊摊手,继续笑道:“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做人挺好的,难得的逍遥自在,所以不想有什么改变。”
“可你是涵天城城主,你身上担负着整个城子民的责任。”
“别说笑了。”戴柯渐满不在乎地撇嘴道,“这世上能对自己负责的人只有自己,旁人根本就没有义务也没必要为你的所做所为负责。涵天城城主又如何呢?能替子民去洞房花烛吗?如果不能,那么凭什么我要为他们的作奸犯科承担责任呢?只有苦没有甜头的活,谁都不会干的。”
“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但其实根本是强词夺理,逃避责任!”毕妃纤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斥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对你的容忍到今天为止。你若再敢胡闹,我一定严惩不怠!”
戴柯渐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一转眼珠,却又笑了起来,“老师,你这么凶,会嫁不出去的。”
“你!”毕妃纤顿时飞红了脸。
“姑娘家的,还是应该温柔些,不要凶巴巴的,会吓到别人的。”
“戴柯渐!”
“还有老师,其实我真的觉得淮素挺适合你的,你考虑考虑?”
砰!毕妃纤又羞又恼,终于出手,一拳捶下,戴柯渐的身子摇了几下,眼白一翻软软瘫倒。
毕妃纤上前探他鼻息──这个没用的家伙,居然给她晕过去了!
她凝视着他的脸,眉头慢慢锁起,初见时便有的异样感觉再度浮现,然后随着这些天的观察逐渐变清晰:是玩世不恭,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看似风平浪静其乐融融的涵天城里,掩藏了太多秘密。
☆
鉴于毕妃纤识穿了他们的把戏,且出于她的报复,狩猎回来的第二天,戴柯渐又恢复了地狱般的学习。
罢到卯时,毕妃纤就来叫他起床,虽然不必练武射弓,却将读书的时间由一个时辰延长到了三个时辰,怎一个苦字了得。不但如此,还要一边听她讲解帝王术,一边下棋。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毕妃纤背完半阕《出师表》,回头道:“考虑好该下哪步了吗?”
水晶棋盘璀璨晶莹,黑白玉棋子莹润光洁,旁边侍婢们还特意点上了提神醒脑的紫苏香。可惜枉费了这番精心布置,戴柯渐依旧昏昏欲睡,黑棋拈在指间,摇摇欲坠。
毕妃纤二话不说,从金盆里捞起一块冰片弹上戴柯渐的额头,他浑身一个悸颤,哆嗦着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