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像被鞭子狠抽了一记,当日的情形在脑海中浮现,她曾经那样信誓旦旦地承诺啊,看看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她的手开始拼命地抖,足足花了五分钟时间才把那页翻过去,果然,后面也写满了字。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我还会问你那句话:“你过得好不好?清清,你过得好不好?”你上次回答我:“不好,叶希,不好,我过得很糟糕,一直一直都很糟糕。”我希望下次再问时,能听见你说:“很好,叶希,我最近都过得很好。”然后我也会
笑一笑,对你说:“真巧,我最近也过得很好呢。”清清,要对自己好好的,要让自己好好的。我要你幸福,一直一直很幸福。”
时间:4月4日。
叶希动手术的前一天。
日记本从谢语清手中滑落,“啪”地掉到了地上。夕阳从窗外照进来,映着她的脸,明晃晃地闪着光,然后,渐渐暗下去。
第十六章只有幸福可以折回
第二天,下午1点半时,季洛同夏梓彤一起来到校医院。夏梓彤很不解地问:“为什么来这里?是要看谢语清吗?”
“只是散步而已。”季洛勾着唇角笑,看在夏梓彤眼中,根本就是标准式的狐狸笑容。季洛买了两听饮料,拉着她在草坪上的长椅上坐下,可惜天色不好,阴阴的,晒不到太阳。
“那现在为什么坐在这里?”
“看风景。”季洛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过会儿还会有一场好戏看,错过就可惜了。”
远远的二楼某病房里,叶希的日记放在床头小几上,摊在写着字的最后一页,而谢语清就那样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墙上的大钟,看着秒针一格一格走过去。
二点四十分,扣除提前五十分钟的登机时间,扣除路上所花费的时间,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一点半前出发,才有可能赶得及去送机。然而,身体仿佛僵硬了一样,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时间一点点地流淌过去。
恍惚间,很多场景一一浮现——
来Q大报道的第一天,她随便找了一个正在画画的男生问:
“请问,法学系的新生该去哪报到?”
那男生抬起头来,是那样一张恬淡温静的脸。
“跟我走吧。”他笑,笑得像春风。
第二次相遇便是季洛将他介绍给她:“这是我哥哥季悠然,建筑系的研究生。”
他的眼中虽有惊诧,但依旧温文地笑着说:“你好。”
第三次相见,因为接到了高阳的示威电话而心情很差。也许她只是一时冲动,也许是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可靠,她第一时间里选择了让他陪自己去蹦极,而不是找季洛相陪。
她告诉他,爱情是门学问,她要修出完美学分。世事就是那么奇妙,当时的他对她而言和个陌生人并无两样,她却可以那么坦然自若地告诉他自己的心事——她想好好谈场恋爱,只是那样而已。
原来她对他早巳信任,远在自己发觉之前。
第四次相见,又是尴尬的局面,高阳的出现让她备受折磨,哭在人前。而那个人,偏偏又是他。换做别的什么人,她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还那样无所顾忌地哭出来。
那也是她第一次领略到那个男生的温柔,他的体贴和细心非常巧妙地安抚了她的忧伤,丝毫不让她觉得尴尬。如果说,之前的季悠然于她而言尚不具备什么特别意义的话,那天起,因为他分享了她的眼泪,所以成了她的同盟者。
第五次,暴雨之夜,她等在蹦极塔下,季洛和夏梓彤的旧情复燃给了她巨大的刺激,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就在最无助最彷徨最痛苦的时候,是他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他气喘吁吁地月兑下雨衣包住她,雨衣上甚至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暖,像千万只极乐鸟在歌唱一般,融化了她本已寒彻到底的心扉。
从此,这个叫季悠然的男孩子开始正式介入她的生活,成为她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有他相伴的日子,忽然间变得晴朗起来,她的人生开始有了目标,有了理想和对学业的热诚。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没有回家过年而为转系努力打拼的冬天,真是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她经常笑,笑得没有困惑和阴影……
谢语清双手握紧成拳,将头深深埋入被子里,越想越是急噪,越想越是激动,那些往事就像石子一颗颗地扔进心湖中,泛起层层涟漪,颠簸得她整个人悸颤不宁。
铛铛铛铛——墙上的钟响了起来,时针指向两点正。
她死咬着下唇,去?不去?去吗?不,不去……
风从半开着的窗口吹进来,吹得日记本飒飒作响,她不禁扭头,正好看见最后一页上的文字:“……清清,要对自己好好的,要让自己好好的。我要你幸福,一直一直很幸福。”
幸福,简简单单两个字,但要得到,多么艰难。叶希啊,叶希……她该怎么办?
依稀中,有人叫她:“清清……清清……”声音缥缈,仿若来自天边。
她抬头,竟然看见叶希远远地从窗外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他那么美,至今为止,叶希仍是她见过最美的男孩子,尤其是现在,他全身都散发着月色般的光泽,秀雅如玉。
“叶希!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连忙上前抱住他,哭得
不能自已。
叶希温柔地将她的眼泪拭去,手指轻巧得似乎碰触不到她的肌肤。她怔怔地、一往情深地痴望着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叶希,你回来好吗?回来好不好?叶希,我要看着你慢慢变老,要一辈子那样地看着你……”
“傻瓜。”他捧起她的脸,目光里宠溺无限,“我这个样子不好吗?永远这么年轻,这么好看。”
“可是……”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抬头说,“你看,这是什么?”
空中有花瓣一片片飘下来,鲜女敕的鹅黄色,衬着白衣的叶希,一切都仿佛回到十四岁那年。她想起来了,这是腊梅花。
叶希缓缓说:“清清,你长大了。我们都不再是十四岁,也不再是十六岁了……人生的旅途那么那么漫长,你能不能替我继续走下去?”
“叶希?”
“我已经不可能变老了,但是你还可以啊,现在,换我来那样一辈子地看着你好不好?看着你住进那幢为我所设计的房子里,看着你拥有我没有拥有的幸福,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呢。”
她拼命摇头,哽咽说:“不,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幸福的,永远永远不会再幸福了……”.
叶希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悲伤的情绪,那种悲伤看起来很熟悉,她忽然想起,曾经很多次从季悠然的眼中也看到过相同的情绪。这一刻,叶希的脸和季悠然的脸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清清,我不是你的幸福啊,你难道还看不清楚,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
“因为,我已经死了。”叶希绝望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说,“而一个死人,是不能给别人幸福的。”
她重重一震,踉跄后退了几步,叶希站在那里,周身萦绕着白雾,看起来又遥远,又虚幻。是了,他是死了的,他已经死了……
“清清。”叶希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神色凝重地说,“你看了我的日记,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从头到尾我只希望你能够快乐,我的死亡也与你的变心没有关系。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苛责自己,不让自己幸福?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伤害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我啊,清清,你在伤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