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是不是错了?她一定是错了,她怎么会陷进这么复杂的漩涡之中?她知道了杜寒飞的秘密,她让自己处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妳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的,妳不会出卖我的,对不对?”杜寒飞贴近她的耳朵,如情人般轻声呓语,“就算妳去揭发我,也没有证据,而且像妳这么聪明的人,是不会做些徒劳伤神、又对自己来说毫无利益的事情的,对不对?”
欧天姿闭起眼睛,猛踩剎车,将车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凉意透过车窗一直沁到心里,她趴在方向盘上,忽然觉得自己很惶恐。
有人在她身上安放了一枚炸弹,她不知道那炸弹何时会爆炸,而她转目四望,身畔空空,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而已。
一时间心头冰凉冰凉,像被刀子活生生挖走了一块,又是疼痛又是害怕。
人一害怕,就会变得脆弱。
当车子停在那幢别墅门前时,欧天姿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因为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她的身体已先她的意识做出了选择。
别墅里灯火通明,那些灯光在夜雨中看起来非常非常温暖,是她内心深处一直以来极度渴望却又被狠狠压抑住的心事。
一楼西侧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墙,其中有道帘子没有拉上,依稀可以看见一家人聚集在餐桌旁正在吃饭,有爸爸,有妈妈,有两个儿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欧天姿望着那个画面,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眼睛慢慢地湿润了。
这是秦方的家,里面坐着的是他和他结婚了三十年的妻子,还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是市第一医院的外科大夫,二儿子还在上大学,品学兼优。这么完美的家庭,完美得根本容不下多余的东西。
欧天姿咬住唇,手指在方向盘上扣紧,有那么一剎那,她真想冲出去按门铃,走到那个人面前;哭着对他说她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她遇到了困难,她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和关爱……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付于实施。
雨水依旧不停落下来,每一点敲击都在提醒她找回理智。欧天姿听着那些雨声,很绝望地想:原来她连任性的权利都早已失去。
在当初他对她说那个兄弟俩过河的故事时,就已经选择好了她这一生,放弃一些,得到另外一些。
不委屈,不肯委屈,不能委屈。
晚餐吃完了,两个儿子先后离席,最后秦太太过来拉起了帘子,将里面的一切尽数遮挡。
欧天姿觉得心狠狠抽搐了一下,眼泪终于承受不了重量,顺着脸颊飞快滑落。
窗玻璃上水气氤氲,她的脸上也同样模糊一片。
饼了很长一段时间,欧天姿深吸口气抹干眼泪,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于是调转车头驾车离开。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经过绿原大道时,巨幅海报跃入眼帘--
赫色的画面上图腾狰狞,身穿白衬衫的长发少年微微侧着脸庞,满画面遮挡不住的风流,就那样自眉梢眼角流淌了出来。
他看起来那么干净,那么安静,蕴涵了无穷无尽的纯洁,那种纯洁,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被救赎。
欧天姿凝望着那幅海报,右手下意识地从皮包里模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二十分钟后,欧天姿按响了门铃,开门时,毕非焉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真是稀客,妳不怕有记者等在楼下吗?”
“收留我一晚吧。”
她声音疲惫地说,然后整个人就倒了过去,吓得毕非焉连忙伸手扶住她,“妳怎么了?喂……”他关上门,将她半抱半拖地带进房间。
与她的住处完全不同的,毕非焉的家充满童趣,墙壁上画着色彩斑斓的卡通图案,电话的款式是一只呼呼大睡的猫咪,最夸张的是更衣室,一整间的衣服鞋子,两米高的镜子旁边贴满了照片,全是他的宣传照片,各种姿态尽数不同。
毕非焉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见她神情呆滞,全不复平日的伶俐,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欧天姿的声音听起来有如梦呓。
毕非焉笑着拿了面小镜子递给她,“自己看啊。”
欧天姿朝镜中看了一眼,嫌厌地别过脸去,把镜子推开。毕非焉觉得她看上去很不对劲,便又问了一遍:“妳究竟怎么了?”
欧天姿摇摇头,抓住一旁的蜥蜴抱枕一语不发。
毕非焉想了想,提议道:“喝橙汁吗?”印象里这个女人惟一喜欢的饮料就是橙汁。
他刚想起身去倒,欧天姿忽然转身一把抱住他,喃喃说:“我觉得我死后会下地狱。”
毕非焉一怔,犹豫好半天,笑道:“死后?那么久远的事情,妳现在就开始担心,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怀中的人儿没有回答。他拉下她的手臂,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的她,依旧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唇角抿得紧紧的,倔强的性子一览无疑。
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会这样狼狈地跑来找他?
不能就让她这样睡在沙发上,会着凉的。毕非焉横抱起欧天姿,放到卧室的床上,盖上被子,却听她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什么?”
“爸爸……对不起……”
毕非焉惊讶,“天姿?”
“不要走好不好?”她抓住他的手不肯放。
毕非焉看着她有别以往的脆弱模样,心中弥漫起了无限柔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比他还大四岁,但他却觉得此刻她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而他是她惟一的依靠。于是他坐倒在床边,模了模她的头发说:“好,我不走,我在这陪妳。我不会走的……”
欧天姿得到保证,终于沉沉睡去。
大雨就那样啪啪地下了一夜。
第六章
早晨的阳光翩然而至,毕非焉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打量四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奇怪,他昨天不是一直倚在床边陪欧天姿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嚣欧天姿呢,她去哪了?半夜走了?
心中一紧张,连忙跳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却迎来一声清亮悦耳的“你好”。
只见阳光明媚的餐厅里,欧天姿正悠然自得地吃着早餐,冲他微微一笑,“你买的这个牌子的橙汁不好喝,推荐你喝suntory的。”
毕非焉错愕地瞪大眼睛望着她,心中某种情绪柔柔地放下了,而另一种情绪不满地升起。这么神清气爽,与昨晚真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早餐没有我的份?”
“哦,我想我没有给你做早餐的义务。”欧天姿心安理得地独享煎蛋,“你今天有通告?”
毕非焉没好气地回答:“没有。”
欧天姿也不以为意,淡淡道:“这么久不出镜,小心FANS们忘了你。”
“要妳管!”毕非焉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坐,抓过蜥蜴抱枕来蹂躏。
欧天姿挑剔地看了他几眼,拿起桌上水果碟里的一个苹果朝他丢过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小家伙,没人教导过你清晨起床第一件事是洗脸刷牙吗?”
“妳简直比幼儿园的老师还啰嗦。”毕非焉不但不去梳洗,还变本加厉地抓起苹果啃了一口。!随便你。”欧天姿喝完最后一口橙汁,拿着碗碟去厨房清洗。等她从厨房出来时,毕非焉还是躺在沙发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只咬了一口的苹果可怜兮兮地立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