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方已经死了。”
“死了?”
“嗯,那个人你也知道的……”Hellen说到这里语气沉重了起来,“他就是纪魏新。”
欧天姿的心格了一下,不祥的预感蓦然升起。
Hellen说:“还有,经查证,纪魏新是罗望舒的表哥。因此,两人不能相爱,所以罗望舒才会想自杀。”
浓云重重袭来,欧天姿觉得自己像是踩进了某个漩涡,那个漩涡越卷越大,渐有吞并一切之势。
“啪!”一记漂亮的挥竿,推球入洞。身旁的艳丽女郎兴奋地跳了起来:“NiceShot!进了进了,寒飞你好棒哦!”
杜寒飞得意地笑着,接过女郎递上来的毛巾擦汗,然后走回休息处,“欧律师,不玩几竿吗?”
欧天姿摇了摇头,婉拒说:“谢谢,不必了。”
“那太可惜了,我一直认为高尔夫是世界上最好的运动。”杜寒飞在藤椅上坐下,女伴立刻开了瓶矿泉水给他,举手投足间殷勤体贴到了极点。
“杜先生,浪费一个律师的时间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杜寒飞哈哈大笑,“欧律师妳真是爽快。好吧,找我谈什么?”
“我要和你谈的是很私人的事情,是否可以请你的朋友暂且回避?”欧天姿瞥了一旁的漂亮女郎一眼。
女郎顿时露出不甘的表情,杜寒飞附耳过去哄了几句,她才娇嗔着转身走了。
“好了,现在只有妳我两人。想说什么?”
“杜先生,据我所知在我之前替你处理这起离婚案件的原本是沈彦荣大律师,他是个打离婚官司的高手,可是你却在中途将他辞退了。是否有这回事?”
杜寒飞扬眉,点头说:“没错,是有那么回事。”
“可以告诉我辞退他的理由吗?”
“哦,没什么嘛,我只是觉得欧律师你比他更适合打这场辟司而已。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官司赢得几率越高越好了,所以舍他就妳,再正常不过。”
欧天姿眼神冰冷地望着他,杜寒飞敛起笑容,“怎么了?欧律师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发现自己受了愚弄。这让我很生气。”
“愚弄?”杜寒飞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欧天姿从皮包里取出厚厚一迭数据,“啪”地放到他面前,“自从传出你和罗小姐要离婚的消息后,你不但没有安守本分,尽量去挽救婚姻,反而变本加厉,跟不同的女人出入各种场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花心滥情,对不起你的妻子。一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你这样做对你的官司没有任何好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雇佣我来替你打这场辟司呢?”
杜寒飞笑嘻嘻地说:“因为我相信妳能创造奇迹,妳总是能出奇制胜的打赢官司的,不是吗?”
欧天姿听了这话后不但没有笑,表情反而更加严肃,“你找我不是因为我能帮你打赢官司,而是我能帮你转移视线。没错,我承认我是个问题律师,有关我的讨论永远褒贬不一,而毕非焉一案更让我频频上报,出尽了风头。于是当我接下你这起委托时,大家的目光就从你身上转移到了我身上,他们关注的已不再是杜寒飞如何如何,而是看欧天姿怎么用尽心机打赢这场辟司。”
“就算这样,那也不矛盾啊,妳是我的律师,妳赢不就是等于我赢?”
欧天姿沉声道:“可是你并不想赢,你想输!”
杜寒飞“哈”地大笑起来,“欧律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有没有在开玩笑,你心知肚明。”欧天姿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发现自己受了愚弄,这让我很生气。”
杜寒飞的脸色变了一变。
“我一生气,就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寒飞沉默。
“我收了钱帮某人做某些事是一回事,我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地做了某些事是另一回事。真是奇怪,律界毒菊这个外号明明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认为我纯善可欺,或是被欺负了也不会吱声?”欧天姿微微俯过身去,盯着他说:“不过我想杜先生还没愚蠢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是不是?”
杜寒飞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欧天姿靠回到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好了,现在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吧?你和贵夫人唱这么一出大戏究竟为的是什么?你们私底下达成的协议是什么?你们本来设定好的结局又是什么?”
杜寒飞的目光闪烁不定,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怎么?不肯说,还是不敢说?”欧天姿冷冷而笑,“既然我已经接受了你的委托,就没理由半途而废,这场戏怎么也得演到底。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公德心,任何事情只要不触犯我的利益,我就会当自己是瞎子,什么都没看见。而你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信任我。事情到这一步,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
杜寒飞的唇动了几下,终于开口道:“妳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知道什么?知道你妻子和她表哥的事,还是……”欧天姿非常巧妙地将话说得有所保留。
在她的逼视下杜寒飞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他犹豫了好半天,低声说:“没错,我是没打算赢这场辟司,或者说,我是故意要输给那女人的。”
欧天姿没有任何接话的意思。
杜寒飞咬咬牙,终于一狠心,说了出来:“那是因为我有把柄在她手里,都是那女人逼我的!要不是她逼我,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是她逼我的……”
一记霹雳划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窗玻璃上的雨刷划出浸婬在大水漫漫中的夜景,一盏盏街灯飞快地向后掠去,欧天姿开着车子,觉得自己游走在世界边缘。
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冰冷冰冷,关节发白,几乎看得见青筋。
“没错,我是没打算赢这场辟司,或者说,我是故意要输给那女人的。”
喇叭声尖锐地响起,汇集成一片,又被很快地抛在后面,欧天姿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她刚刚闯了一个红灯。
“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女人逼我!她逼我!”
雨刷的节奏好像越来越快了,一下又一下,水纹缭乱。那些雨点敲击在玻璃窗上,刺耳得可怕。
“她和纪魏新,她的表哥,有奸情!”杜寒飞在说这话时面目狰狞。
欧天姿猛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在地面上擦出长长一个圆弧,上了高速公路。
“我那么爱她,所以我娶了她,可是,她居然和她的表哥有奸情!”杜寒飞冲她吼,“如果是妳,妳能忍受得了吗?”
“于是你杀了他?”她当时的表情肯定也很可怕吧?那么震撼的事实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面前。而她,还要和杀人凶手讨价还价。
杜寒飞露出雪白的牙齿,用缓慢的、充满威胁性的口吻对她说:“No,杀他的凶手既然不是那个花瓶明星,当然更不会是身为十大杰出青年的我了,我亲爱的欧律师,妳说对不对?”
又一记霹雳划过,天地间陡然一亮,欧天姿在观后镜里瞧清楚了自己的脸--苍白、死寂,毫无生气的一张脸。
她一个急拐弯,车子朝后退出十余米,掉头行驶。这一刻,思维完全紊乱成了一片,手脚彷佛有它自己的意识,驾驭车子开向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