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我去龙门,可以,我保证乖乖回去,也不想着逃跑。但是,你得找匹马什么的来代足。”
迦洛轻皱起眉,“夜深人静,地处僻远,哪有马匹?”
“这我可不管,你不是很神通广大的吗,这种小事难不到你的吧?”卞胥斜着眼睛瞥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迦洛沉默了许久,忽然手一伸,卞胥只觉整个人身子一轻,便上了迦洛的背,口中正待惊呼,迦洛的声音已冷然响起:“好,我背你走。但是,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震惊,无法言语的一种震惊,卞胥伏在迦洛的背上,整个人就那样地呆掉。
月光映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拖拉得很长,从卞胥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迦洛足上的鞋子,磨得比他那双还要破旧。
忽然间,他心中就有了点感动。
时间仿若停止在了这一刻,天地那么安静,连丝风都没有,然而,为什么他会觉得一切都在萌生,发芽,欢喜,雀跃?
不明白,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这样呢?一切的一切和他原来所想的也差太多了吧?
“迦洛。”卞胥忽然开口,嗓音柔软得像要化开。
“不要动歪脑筋。”
“不是。”依旧又柔又软,嚣张跋扈任性自大俱都不见,留下来的只有乖巧,“迦洛,你是第一个背我的男人。”
迦洛怔了一下,感觉他话里有话,然而下一秒头上传来的格格笑声就已勾走了他的注意力。
“你好呆哦!”
腰间忽然一痛,明明已经全身心的在堤防了,为什么还是会着了这小子的道?迦洛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仍是想不明白。
一张大大的脸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上方,笑得像只吃了三斤糖的小狐狸,“虽然你的武功真的很高,但绝对不及我聪明呵。这次的教训告诉你,永远不要给对手可以翻身的机会,心软的人只会坏事。”
这小子居然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当他像只落水狗。然后大笑,转身离去。
第三次,这可以算是这小子第三次从龙门的人手里逃月兑了吧?惟一不同的是,这次可是的的确确从他手里溜掉的。
好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我下次若还不能抓你回龙门,就不叫迦洛。
午夜的明月下,从不真正动怒发火的迦洛打定了这么一个主意。但他不久后就知道,这个主意竟然完全改变了他后半辈子的命运。
清晨第一缕阳光爬上窗格子时,季玲珑便起来了。
其实是彻夜未眠,然而很多事情,不能表露不能说。客栈的隔音效果太好,墙那边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她整夜感受着那种沉静。躺着时还未感觉有什么异样,但这一起身,眼前竟是徒然一黑,好一会儿后才恢复明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硬生生地疼着。
“原来我竟是如此软弱。”唇角浮饼一丝苦笑,穿好衣服梳好妆,铜镜中,那张容颜分明是绝世的冷艳,却亦充满着难言的委屈。
罢了罢了,何必去想,想有何用?
一念至此,拿了昨晚整理好的包袱推门而出,到隔壁房间的门前时却又停住了,手在空中,这道门敲是不敲,竟成了艰难的选择。
此时天刚拂晓,诸人都没起床,宛大的林院内,独她一人悄然而立,恍若与世隔绝。这一去,这一去,自此暮水千山遥遥,相别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呵。
眼泪默默流下。
这一刻的她,浅白得再也掩藏不了心事。
风声呜咽,有鸟儿唧唧而鸣,于此空旷处,更显孤寂。罢了罢了,当断不断,惟留后患。
她反手将眼泪抹去,一咬牙转身要走,却见一双眸子幽幽,带了些许怜惜,些许温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心中先是一颤,继而无可抑制地恼怒起来——此人是谁,竟敢偷看她……哭!
那人眉儿一挑,正待说话,她已欺身过去,“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软剑,朝他头顶劈落。
“喂喂喂,有话好说,切莫动粗!”那人一个踉跄,堪堪躲过。
她不答,咬着牙又是刷刷两剑,气势凌厉,快捷如电。
然而她快,那人更快,第一剑是趁其不备突然而袭,才堪堪刺穿了他的袖子,此刻他有了准备,身形流光,竟是再也碰不到半分了。
“季姑娘,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季玲珑更是又羞又怒,手上长剑便乱了章法,刚刺出去,腕上一痛,急急纵身的结果就是下盘不稳,那人一腿拐来,避之不及,当即被他拐倒,整个身子往后跌,眼看就要摔地时,他又飞速赶来一把抱住她,“呀,可别摔着了!”
季玲珑怒视眼前的这个青衫少年,却撞上他清亮如水、不掺一丝杂色的黑瞳,只觉那目光柔柔,萦萦绕绕,不禁怔了一下。
只这么神思一恍惚间,就听吱呀声门响,一个声音又惊又怒地吼了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浑身如被电击,季玲珑这才意识到自己仍在那少年怀中,两人视线相对,那姿势何等暧昧!连忙甩手将他推开,一张俏脸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倒霉!生平第一次偷哭被人撞见也就罢了,还让世子看见她如此失态地依在一个男人怀中。
再抬头时,便见随歌当门而立,脸上表情很是古怪,不知是怒是喜。
倒是那少年大大方方地从袖中掏出把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扇了几下,说道:“世子起得好早啊。”
随歌盯着他,像是想把他看透。季玲珑在少年身侧,看见扇面上的字,忍不住惊呼道:“你就是卞胥?!”
卞胥露齿笑了一笑,牙齿在阳光下晶晶亮,“好说好说,区区不才,正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年少多金、急如风、静如林、动如兔、威如山,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上天下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玉面小飞龙,英俊与智慧的化身,侠义与才能完美结合的绝世妙公子卞胥。”他声音清朗,语速又快,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串话竟无一丝停滞,而且神情自然,说得天经地义。
季玲珑久在边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明明心中已是凄苦万分的,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卞胥转眼看她,欢喜道:“还好还好,总算是笑了。”
季玲珑面上一寒,当即板起了脸。
一直默不做声的随歌终于开口道:“卞兄一早来此,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只是闲来无事,特来拜访一下世子,顺便相邀一同进京。”
随歌沉默了一下,答道:“多谢卞兄抬爱,只是随某素来不喜与人同行。进京一程,还是请卞兄另寻良伴吧。”
卞胥露出夸张的表情,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你不喜欢和人同行,难怪连贴身侍婢都要支走呢!”
此言一出,随歌与季玲珑双双一惊,“你……”
漆黑瞳眸肃然眯起,随歌沉声道:“原来昨天在窗外偷听的人就是你。”
卞胥嘻嘻一笑,也不否认,“好说好说,听壁脚可是件天大的好事,通常都能听到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
“刷”的一剑,又是迎面掠来,季玲珑怒道:“你这厮,好生可恶!”
卞胥边躲边叫道:“还来?季姑娘,有话好说。”
“跟你这种人,有什么话好说的!”
“我是钱家女婿候选人之一,你若伤了我,看你主子怎么向钱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