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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传说 第14页

作者:叶迷

骆宇倾沉思着,眼睛忽地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好的,你等一会。”便走了出去。

姒儿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便起床下地,身体还是很虚弱,踉踉跄跄地走到洗手间,明亮的大镜子里反射出自己的模样,脖子处一片淤红,衬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爬了只丑陋的红蜘蛛。

懊死!这些红肿大概得过好些天才能消退了!姒儿嘀咕了一声,想起刚才花室里的一幕,不寒而栗。如果不是骆宇倾他们闯进来的话,陶萜真的会自动松手吗?那一刻时他的眼神真的很可怕,像个要噬人的怪兽!

姒儿这样想着,不经意地朝镜子看去,突然地就看见了陶萜,和那双黝黑深沉的没有表情的眼睛。她被吓到,蓦然转身,背抵住了漱洗台,紧张地盯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陶萜,满脸的戒备之色。

谁知陶萜却什么都没干,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转身说道:“你可以吃东西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姒儿满月复狐疑地跟着走出去,外间沙发的小几前就摆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人还未走近,甜香已经飘了过来。

“好香啊!”姒儿连忙尝了一口,惊喜出声,“GOOD!味道好极了!和我妈妈做的有得比呢!”吃了几口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抬头,只见陶萜手插裤兜一派悠闲地靠在墙上正看着她吃粥。

姒儿挑起了眉毛:“你很喜欢看别人吃东西?”

陶萜没有答话,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锋不乏平静,却也若隐若现的犀利,看着姒儿,就像要把她看透。

“看人吃东西很没礼貌。”姒儿又说。

陶萜终于开口,语音却是从未有过的迷茫:“你为什么会来?”

姒儿持勺的手停了一停,有点不解。

“你是天使。”陶姒又说了一句。

姒儿却更是莫名其妙,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萜沉静的脸上浮现着略带惆怅的一种淡然,声音也仿佛漂在水上:“你是天使,带着你救赎的使命来到这里,希望能够帮助沉浮在水深火热里的人逃离地狱。但是你知道吗,有些宿命是更改不了的,就像扑火,对于飞蛾的意义。”

姒儿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陶萜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都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她眨了眨眼睛,过了半天,吐出一句话:“我不信宿命。”

“我六岁的时候,爸爸抛下了财富、地位、荣耀和妻儿,为了他所谓的爱情和自由与那个叫江瑶的女画家远走高飞去了美国。对于陶家这样一个在上流社会中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耻辱,一场笑话!但那些仅仅都只是面子上的,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么一走给我们带来的真正打击有多重……我的母亲天性柔弱,像瓷器一样经不起碰撞,因此她所爱之人的背叛,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变相的一种谋杀!我的母亲是割腕自杀死的,并不是当初对外宣布的那样死于心脏疾患。”

陶萜的目光透过模模糊糊的窗子,看着窗外。窗外没有景致,漆黑的一团。窗玻璃上却有风景,曲折逶迤的水沟,那是溅在上面的雨水,沿着自己的轨迹蜿蜒而成,而且还在继续。犹犹豫豫,停停走走。

“我的外祖父当时已经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他孤独一生,膝下只有我母亲那么一个女儿,从小视为掌上明珠,母亲一死,外祖父就近乎崩溃了,若不是因为家里还留下了当时年仅六岁的我,外祖父很可能也会随母亲去了。不过他毕竟是久经风霜的老人,在接受了那样的打击后,为了照顾年幼的孙儿,仍是硬是咬着牙关挺了下来,以那样的高龄奔波于商界,努力维持着庞大烦琐的家族事业。我从小的确是很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对数字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但是真正造就我二十岁前那么辉煌的神童生涯的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努力、必须尽快成长。必须尽早接过外祖父身上的那副担子,因为他支撑不了多久的……果然,在我接过陶氏企业的第二年,外祖父就因长年劳累而造成晚期肝癌去逝了……”

姒儿默默地望着陶萜,忽然发现陶萜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一面很艳丽,也很多情。

“箭兰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在她自杀后的一个月,外祖父种下了这盆花。六年前外祖父病倒住院时,这盆花似乎也知道它的主人要去世了,一度干枯,费尽心思才救活回来的……所以看着这盆花,就会让我想起我的外祖父和我的母亲……”陶萜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姒儿的脸,“你不该打碎它……我刚才差点掐死了你。”

姒儿的唇边浮起了一个苦笑。

陶萜走过去,在她身边以同样的姿势坐下,房间里很黑,灯光很黯淡,彼此的脸庞都已看不太清,只有眼睛是明亮的,在暗色中闪动着晶晶亮的光芒。

“放了欣然吧,好吗?”姒儿的声音虚弱却仍执着,“其实她很爱你,她把你当成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那样地依赖着和爱戴着的。如果你能忘记过去的一切事情,好好待她,像个真正的哥哥疼爱妹妹一样对她,你和她都会感受到幸福的。亲情的温暖,毕竟是什么都比拟不了的……”

陶萜沉默着,过了片刻方说:“与沈氏合作会使陶家的事业更上一个新台阶,而且再也没有比联姻更能让彼此信任的关系了……我很了解宇,像他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爱上欣然那类型的女人的,欣然注定了只会是场单恋,永远不会有结果。”

“你不是骆宇倾,怎么知道不可能?而且世间的事,又哪来的什么绝对和永远?不要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伤害就是伤害,强迫就是强迫,这场婚姻从现在开始就已注定会是个悲剧,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让它发生?这世界上不幸的婚姻还不够多吗?如果当初你父亲真爱你母亲,又怎么会走到后来那一步?那么现在所有的一切就通通不是问题了……”

陶萜的视线转回到窗上一隅的景致,他就那么盯着,绚丽而又略显寂寞的水痕,很轻易地装饰了他的眼睛。

“回美国去吧。”陶萜的语气充满疲惫,“回到你的世界去,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姒儿的心咯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恐慌忽如其来地袭上了心头。刚才,就在刚才那一刻,她明明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洞悉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另外一个真实的、脆弱的、从不被人知的一面,可是,就在下一秒钟,距离突然又被拉开,彼此离得越来越远,恍恍间像是宿命贴着肌肤飞翔了过去,怎么抓也抓不住。

姒儿沉默了半响,慢慢地说:“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目光盯准陶萜,加重了语气:“或者说,你也会害怕?”

陶萜忽然站了起来,走过去拉开阳台上的玻璃门。清新冷冽的空气潮水一样浸漫了进来,带着雨中特有的潮湿和花园里泥土的清香。外面漆黑一片,但落在地上的雨线,映着沿下的路灯,跳跃着,窜动着,还清晰地折射出水晶般的光泽。

他走了出去,穿过阳台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一言不发。

姒儿看向几上的八宝粥,已经凉了。

※※※

姒儿推开了陶欣然的房门,房内一片漆黑。

难道欣然睡着了?那样也好……让她睡吧,一切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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