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伊斯特·海勒在被翠西夫人拉离现场之际,恢复部分理智的他狠狠地冲着齐默恩叫道:“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把你带到这里来!但是,记住!很快就会轮到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了!”
他转身离去,留给众人一个愤怒的背影。
有那么一刻,站在齐默恩身旁的安卓雅清楚地看见海勒浅蓝色的眼珠里闪动出奇怪的亮光,像是深海的鲨鱼冲入眨眼,寒气不期然地窜上心头。
大为震惊的是翠西夫人,“天哪!他在说什么?齐,他绝不是真心这么认为!你会原谅他吧?Ann,他平常并不是这样,伊斯特一定是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齐默恩将手插进口袋,“没关系。”他漫不经心地对翠西夫人说。
然而,他的经验与翠西夫人的希望正好相反,一个人喝醉时所说的话,往往才是真心的。
最不幸的无疑是伊丽莎白·盖洛比小姐。她所倾慕的男人终于邀请她当女伴,却在宴会上为了另一个女人而跟另一个男人恶言相向且大打出手。她憎恨安卓雅,也许并不完全为自己,也为着她所爱的伊斯特·海勒。
后半夜则笼罩在混乱后的平静中。齐默恩与伊斯特·海勒均不知去向,按照某些恶意猜测,这两人应该在各自的地方磨剑霍霍准备为美人决斗。安卓雅则在翠西夫人的坚持下来到她的住处。
翠西夫人并不只是一个善良而有钱的贵妇人,她前半生有自己成功的事业,后半生则在人际纷繁的社交圈内占据重要地位,眼光随着经验的丰富而更形敏锐,冷眼旁观之下,愈来愈感觉事态严重。安卓雅虽然只是她的教女,但她一向视如己出,绝不希望安卓雅卷入目下这类麻烦状况中,特别是涉及那样两位男主角。所以现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安卓雅。
她的不安情绪透露无余,安卓雅感觉到了,“您在担心什么吗,翠西姑妈?”
“没有。有……没有……可能有吧。我想是某个方面。”
“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翠西从沙发椅中直起身倾向前,“Ann,亲爱的,你千万不要认为我这是在干涉你的恋爱或是自由,好不好?告诉我,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迷恋上齐默恩了呢?”
翠西姑妈为什么总爱用一些过时的浪漫词汇说话呢?什么“迷恋”,安卓雅心里想。她回答道:“如果您说的‘迷恋’指的是爱上他的话,我想我没有。”
“难道一个如此迷人的男人在你身边,你不会爱上他吗?”
“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当然不是指陷入爱河这么严重,我的意思是吸引力。他吸引你,对吧!”翠西夫人的语气是陈述,不是疑问。
安卓雅防备地看着眼前这双疑惑而担忧的眼睛,沉默片刻,说:“当然,他绝对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同时在心里想着这种陈腔滥调实在无法全面具体地描述出齐默恩的特殊性,但是,翠西姑妈已经够紧张了,没必要再百上加斤
“我现在不知是否后悔邀请他到我的聚会来。”翠西夫人有点黯然地说,“我知道这不完全是他的错——他可能什么也没做,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个不甘平淡的人。前阵子,在阿米格斯俱乐部,伊斯特和他就起过争执。”
酒吧风波广为流传,不要说翠西夫人,连安卓雅都听到过两个版本,估计今夜之后,“派对事件”会取而代之,成为最热门的谈资。
“就算是吧,”安卓雅轻轻撇撇嘴,“我们为什么要谈论他呢?如果是为了刚才的不愉快,那么失态的也是伊斯特啊。”下意识,她已经将错误归咎于伊斯特·海勒的盲目冲动。
“伊斯特的失态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将齐默恩带到Rakia,齐默恩却要抢走你。”翠西夫人顿了一下,看见安卓雅皱起眉头,“Ann,要抵消他心头的恨意,恐怕是需要像上帝那么伟大的爱才行,可是在他身上偏偏找不到这样的爱。可怜的伊斯特,遇到这种事对他可真是一大考验。”
“您为什么总是为伊斯特·海勒着想?”安卓雅问,“我记得您一开始对齐默恩可是赞赏有加啊。”她的确觉得奇怪,翠西姑妈总是希望她能与尽可能多的优秀男士来往,即使欣赏伊斯特·海勒,却也从未像今天这样为他说话。
“我现在还是很欣赏他,”翠西夫人左想右想,然后说,“但是,他那种特殊性——就算是魔力吧,令人不安。他已经超越了正常的讨人喜欢,短短两耳个月内他的魅力俘虏了Rakia几乎全部人,我从没碰见过一个年轻人像他那样让人感到如此‘飞蛾扑火般难以自拔’。我觉得他身上有种古希腊人的堕落气息!”
“是啊,就像蒲拉克西特的雕像。”安卓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够了,翠西姑妈,再说下去他会变成一个有着邪恶吸引力的偏执狂。已经很晚了,我们去休息好吗?或许明天早晨一切都会烟消云散,阿米格斯俱乐部并没有一个古代希腊人。”
“好吧!”翠西夫人也笑了,“亲爱的,我只是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她看着安卓雅的绿眼睛,“哦,是的,你很聪明,比蕾莉聪明多了,我—直希望你能比她幸福。”
互道晚安之后,安卓雅回到客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回想着近日以来的种种,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笼罩心头。她不断想着翠西姑妈的话和她的直觉……姑妈是对的,伊斯特远比齐默恩更有资格被称为绅士。齐默恩的高傲自我从来形诸于外,很多人也并不介意,因为他用恰到好处的礼貌为之筑起了一道名为优雅的高墙,然而,由他对待伊斯特的态度显示出了名为冷酷的另一面。
无论是因为她还是为别的原因,齐默恩完全可以不让伊斯特那么难堪。被自己拒绝就已经让他够丢脸了,弄得人尽皆知而被阿米格斯俱乐部的所有人当做笑话看更是让她痛苦不堪。齐默恩这种做法,骨子里隐隐透出一股残酷,对待他人的痛苦一种毫不在意的姿态。
抛开齐默恩的俊美仪表外,正常理智的天平都应当倾向于伊斯特·海勒那一边。
然而,安卓雅并不这么想。因为这样的齐默恩令她有种奇妙的共鸣感。安卓雅,其实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仅仅是一位美丽善良的淑女。伊斯特或许真的很爱她,但他甚至还不如伯爵夫人了解她-齐默恩不一样,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也许真能有一个人,可以正视她所有黑暗的本性,并欣赏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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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伊斯特·海勒就前来拜访。他要求见的是翠西夫人,在为自己昨夜的失态而道歉并请翠西夫人转送安卓雅一束花之后便离去了。经过一个夜晚,伊斯特就完全恢复正常而平心静气,这令翠西夫人十分高兴,也终于放下提了一晚上的心。犹豫片刻,她还是对伊斯特说:“亲爱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才会对齐那样,真希望你能够不再怨恨他。”
“凡是一生中曾经和他很接近的人,如果竟然没有发生这种事,那才是奇迹。”伊斯特·海勒冷静地回答。
翠西夫人立刻明白,他的怨恨将长久存在下去,也许会换个表达方式,但是,憎恨就是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