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疯狂地涌出,她将手腕凑近他唇边,看着那殷红的血一滴滴流人他口中,心下竟也是一般疯狂。
横竖都是要死了,迟一刻早一刻又有何分别?若没有他,她一个柔弱女子又能在这残酷的沙漠中活多久,倒不如索性换他一命。他原本不就是要以她的血解渴吗?如今还了他,就算是代汉朝偿点前债。以后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还有就是,她其实不想他死啊……
眼前发花,气力都像从身体里抽走……是要死了吗?……
“你在干什么?”一股大力突然将她推开,她眨眨眼,看见仇无涯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怒视着她,“自己都快不行了,还胡乱放血,你不想活了吗?!”
“你呢?明明水不够,为什么要都让给我喝?”她回瞪着他,声音虚弱,“我不是你的仇人吗?还是你也不想活了?”
他的股色发青,眼中红丝清晰可见,看着她的眼光像要喷出火来。她的心一阵奇异的慌乱,忽然不敢直视他的脸,偏转了头,耳中听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难道非要我说出来你才明白?”
她心上猛地一颤,隐约预感到他要说的是什么,脑子里乱到极点,几乎要求他住嘴。
“我不准你死,既然你是我的仇人,就用一辈子来赔!”
仇无涯从来都是直截了当,明白自己要什么就伸手去拿的男人。
“你说什么?!”即使隐约猜到他的心意,她也绝对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说出来,而且说得天经地义,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婉转试探,也根本不管她是不是答应。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他再次开口,说得更加直白。
而她的脸色煞白,一瞬间似乎比他更没有血色,“说什么胡话!你当我是什么人!”羞怒来得这般疾迅,她几乎想也不想,一个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就算我现在落在你手里,也断不容你这般凌辱!”
清脆的响声过后,仇无涯的脸上浮现一个淡淡的五指印。
她完全没料到竟能打中他,不由“啊”了一声。仇无涯眼中闪过错愕,看起来同样吃惊,居然没有立刻跳起来一刀杀了她。
两个人你眼望我眼,都呆住了。她心头一刹那有些后悔,自己从不是会让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更一贯以柔顺代替强横行事,为什么只要面对这男人,她就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呢?
还有,什么“做我的女人”,什么“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他他他……真是不知羞啊……
仇无涯瞪着她,阳光下的眉眼都似刀刻出来一样深邃,紧紧抿着嘴,心里一把火烧得噼啪作响。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冒险冲进风暴中迫她,带她寻找绿洲,忍着渴将水都让给她……他这么辛苦到底为了谁啊?居然只换来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凌辱?真正的凌辱她还没见过呢!
再也奈不住这把火,仇无涯大吼一声,猛地攫住了她的双肩,便朝她的双唇吻了下去。
这回可毫不客气,出尽浑身解数,饥渴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不只是微微地含住,先轻轻地磨擦着,而后就小心地噙着她想缩回的舌,引导着她张开口狂烈地肆虐在她的唇齿间,不让她有退让的机会,不让她有呼吸的权力,不让她有片刻的自由……
她的反抗简直不值一提,本就因失血而消耗了大半气力的身体被强硬地压在身下,手臂也被制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接受。
鲜血的气味在两人的唇间渲染开来,仿佛催情的媚药,他的手开始在娇躯上游移,贴得更紧,吻得更深……
然后,他看到她闭上了眼睛,有水珠慢慢从眼角滑落,苦涩,屈辱。
火气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仇无涯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做我的女人,让你这么难受吗?”
咦?
身上一轻,她睁开眼,仇无涯已经松开她站了起来,背光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里却带着悻悻与无奈。
什么意思?他不是要强占她的吗?
“算了。”他转过身去,“走吧,多走一程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她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茫然中竟然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她一定是渴疯了,居然会留恋他舌尖那一丝温润的感觉,即使混合血腥……
体力愈加微弱了,手上的绿绮仿佛比昨日重了一倍,身上一阵阵地发寒,连炽热的阳光也觉不出暖意。她拖着脚步跟在他身后,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麻。
为什么……为什么他竟会放过了她?……
这个冷酷冷血的沙漠强盗,这个从不将礼仪规矩放在心上的蛮子男人,为什么竟没有对她用强到底,反而只是见到她的眼泪便停了手?
还有,他问的那句话——“做我的女人,让你这么难受吗?”
不不不!她绝对不是心动!绝对不是因为他那潜藏到几乎看不出的温柔而心动!待她温柔的人太多了,从朝中贵公子到太子皇兄,莫不将一颗真心双手奉上,却从未挑起她的一丝回应,然而……他们都不曾对她有这一种好,为了她愿意舍弃最后一点水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曾大胆到直露地对她说“做我的女人”。
心头迷乱,脚下步子愈发地艰难起来,仇无涯也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浣春虽然看不见他脸色,却觉他快不起来,想必很吃力,忍不住担心地问:“要不要歇一歇……”
仇无涯回头看他,薄唇微启,脸色忽然煞白,脚下已沉下去。原来沙漠里的浮沙最是防不胜防,就是在沙漠里生长的人也难免着了道儿,何况他心有所思,神不守舍,一不小心竟陷进这片不知方圆多少的流沙里。
浣春急急地伸手过去拉他,仇无涯却不拉她的手,怒喝道:“别过来!”
流沙最凶险不过,像她这样全不知沙性的人贸然插手只怕反帮倒忙。他努力放轻身子,脚下不着力,双手扣住旁边的沙石,却不敢用力。
正危急时,一只手伸过来,慌忙间他也抓住了,醒悟过来是浣春时只要她不管,奈何此时仇无涯已是泥足深陷,想松手也不行。
“你快放手!”他怒目瞪她,“你以为自己有力气拉得上我来吗?”
即使她身健体康,一个养在深宫身娇肉贵的女子又有几分气力拉得动他这样的大男人,更何况是几日不曾吃饱喝足又长途跋涉虚弱至极的现在。
眼见仇无涯慢慢一点一点沉下去,因为抓着他的关系,连她也在一分一寸向流沙的边缘滑落,那暗黄色的沙就像无形的沼泽,即将吞噬他们的生命。
浣春拼了量后一分力气拉仇无涯,她此时放手或许还有活路,却不知为何要紧抓了他不放,心里只是想着死也要死在一起,低声道:“不放。”声音虽轻却坚决无比。
不放!决不能放手!
仇无涯怔怔地看着她因为拼命使力而涨红的脸,看着她左腕间划出的伤口又开始缓缓流淌的鲜血,一个微笑,慢慢地跳上了他的嘴角。
她,到底对他有情啊……
“你别白费力,只要给我一个支撑。这流沙似乎也在动,我自己模准方向,说不定可以出得来。”仇无涯到底对沙漠熟悉得多,冷静下来后便想出办法。
两人齐心一起用力,也算是造化,流沙竟真是流动的,仇无涯借了这流动的方向缓缓使力,浣春拼了命地死抓住他不放,两人九死一生从沙中拔出手脚时都是筋疲力尽,瘫在沙地上说不出话,却再不敢有半分多余着力在任何一寸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