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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塞上春(贵气公主) 第14页

作者:苍葭

越是走路,越是疼痛;越是疼痛,越是冷汗直冒;越是流汗,越是口渴。喉咙里尽是浓浓的苦味,舌头几乎粘在了上颚,嘴唇更是干得刺痛,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一阵一阵发黑。

她咬紧牙,几乎是闭着眼睛挪动脚步,意识快要游离于身体之外了……

“砰!”前额撞到了什么硬物,她茫然抬起头。对上了他愠怒的眼。

他直直地看着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已经被风沙弄脏,乌黑的秀发凌乱地被汗水贴在额前,曾经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公土如今变得凄惨而狼狈,这应该就是他乐于看到的不是吗?可是心头却有点莫名的不舒服。

“休息一下。”他意外地听到自己的嘴巴里吐出这样的话。

她慢慢地坐倒,把脸埋进裙子里,避开毒辣的太阳。在这光秃秃的沙漠上,连草都少见,更别说能遮挡阳光的绿阴了。

“喂!”耳边响起他不耐烦的叫声,浣春抬头,看见眼前伸着一只浅褐色的手,手上还有一只小皮袋。

“什么?”她的脑子反应不过来,眼前更黑了。

“水!”他恼怒地盯着她白惨惨灰暗暗的脸色,觉得自己的心肠变软了。真是,他可是要好好折磨这女人一番的呀,现在又在做什么!

“不想喝正好!”见她迟迟不接,他恼怒更甚,一把就要收回去。

她好像才醒过来,慌忙抓住他的手,“我喝……”

“只能喝一口。”他的声音低哑,比沙地更干。

她接过皮袋,就着唇迫不及待地大大灌了一口清水,只觉有一股动物身上的骚味直冲喉咙,恶心感翻江倒海,竟再也喝不下第二口。

他一把夺过水袋,瞪了她一眼,又珍而重之地藏进胸口,“走!”

于是,他们又继续在酷热的沙地上艰难地跋涉。

那一天,她一共只喝了三口水。

直到太阳快要落在沙丘那一面时,他们才停下脚步:两人选择在一块大石后安身,他将薄毯裹在身上,半躺下来,浣春远远坐在石头的一角,望着天边出神。

落日及余晖都消失很快,一会儿苍穹满星斗。沙漠之夜,若没有风暴则别有一种美态。沙丘有如新月弯弯,有如珠链涟涟,沙漠里的石头也千奇百怪,掏空了穿了洞一般玲珑剔透。

浣春的眼睛却看不到这些,她只觉得身体像散了架的马车,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脚走这么长的路,虽然她知道他已经尽量放慢了速度,可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娇女敕身体仍然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她真的能够走到绿洲吗?浣春对自己体力的信心比沙漠的雨水还要少,或许明天她就会倒毙在漫漫路途中了……那样的死亡让她想来就发抖。还有那个强盗头子,若是水喝完了,他大概真会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喉咙解渴吧……

抱住绿绮,习惯性地轻轻拨动,三两声凌乱的琮玲微微飘了开去,当然也落入了石头那一侧他的耳中。他皱了皱眉,那女人,走了一天的路,明明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有精神弹她的破木头吗?啧,看来明天应该再走远一点。胡乱想着,琴声渐渐变得顺滑起来了,流水一般漫过耳际。琴下飘出来的音乐有沙漠夜晚平静安宁的特殊情调,和这里的黑暗、星光及寂寞的沙漠浑成一体。他静静听着,忽然懒得阻止了,好像也不是很难听嘛……

原因当然完全来自环境因素,他想。沙漠、星星、黑夜,就已够得上称为天籁了,才不关那女人琴艺的好坏……

明天要走得更久一点才行,这些水恐怕支撑不到绿洲,到时就杀了她……他想着,慢慢闭上眼睛。

微风从沙漠中吹来,很微弱的风,但是冷得厉害,风到之处温暖立刻消失。其实不能称之为风,只是空气在移动?又一阵风来的时候,她全身起了颤抖,紧紧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白天的灼热全化做夜晚的酷寒,身上华贵的绸缎却连半点保暖的作用也没有。前些日都住在温暖的帐篷里,铺着毛毡盖着皮裘,夜晚还生了炭炉,丝毫感觉不出沙漠的寒冷,今夜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针扎一般的痛苦。

那个男人不会冷吗?她盯着黑暗里一动不动的那个影子,几乎要嫉妒起他来了。白日里看来薄薄的一张毯子,现在却比貂皮更令人渴慕、她轻手轻脚挪近他身边,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仿佛这样就可以分享到些微温暖。闭上眼睛缩紧身体,她的自尊心阻止她靠得更近。

她不知道沙漠的晚上会冷到什么程度,鼻尖反正越来越冷。天上有一颗星正好垂直悬挂在她的上空,她模糊在想它会不会掉下来,掉下来又会不会压到她。突然她张开眼,一大堆星星展现眼前天上,沙地很硬,身体不太听使唤,空气又冷又干,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刺痛。干渴的痛苦现在换成了饥饿,胃里隐隐纽绞着疼。身上更冷了,她尽量咬紧牙,还是克制不住齿关打颤的细微声响,身体不自觉地又向他那边挨了挨。

“很冷?”黑暗中,身边响起了低沉的问话,同样不含温度。

“啊……”她吃了一惊,看见他炯炯的眸光,“你没睡着?”

他低声嗤笑了一下,在沙漠里,即使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睛的。她以为他真会放心地任一个敌人在身边而呼呼大睡吗?

“过来。”他掀开毯子,向她张开手臂,意思很明显。

她听见了,却听不出他的用心。他是想羞辱她,还是突然发了善心,亦或是怕她冻死就少了折磨的乐趣?

只迟疑了一下,他的声音立刻冷下来,“你抱着你的名节冻死好了。”

他说的没错,沙漠里惟一的法则就是生存,礼教之防在这里只是笑话。

她乖乖将身体移进他怀里。毯子又裹紧了,体温交换着取暖,身边有强烈的男人的气息,她的脸一定又发红了,却莫名只觉得心安,宁定平和,渐渐地合了眼睛。

身体温暖了,饥饿却更加猖狂,这时候睡觉是忽略饥饿最好的方法,可身旁的男人显然不打算让她好眠。“你的名字?”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这样依偎在一起,依靠彼此的身体取暖的两个人,却相互连姓名也不知道,实在是件很怪异尴尬的事。然而,他怎么会有兴趣知道她的名字?他不是只要知道她是他的仇人就够了吗?反正,他迟早要杀了她的……

“浣春。”

她还是回答了。除了亲人,这个名字应该只能够让她未来的丈夫知道,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一切规矩礼教都成了废话。

“你呢?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到现在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隐瞒了吧?”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浣春以为他不会开门了的时候——

“……无涯。”他低低地说,声音有些含混。

“什么?”

“我的名字叫无涯。”他看着她,眼神幽深而冷,“仇无涯。”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知是因为他的眼光,还是因为这个不祥而血腥的名字。

“你不是渠勒人吗?为什么会叫这个汉名?”她疑惑地问。

“我自己取的,”他淡淡说,“为的是让自己永远记住渠勒的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如果真有那样深的恨意,只要了自己这条性命就能够让他心满意足了吗?还是说……

“你抢了我又如何呢?”她垂下眼,声音轻飘飘的,不着一丝重量,“以为汉朝皇帝会为一个送去和亲的公主的死活而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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